次日。
十里紅妝。
顧君訣換好嫁衣,在臉上隨便畫兩筆,就當(dāng)是梳妝完畢。
“雙兒小姐,主上可是很看重今天這場喜事,你還是多上點心,配合一些,別惹的主上不高興,不然到時候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喜娘應(yīng)該也是西門家自己的人,言辭間對君景很恭敬。
她看不慣顧君訣那種散漫的態(tài)度,出聲勸說。
“我怎么就不配合了,是沒換衣服,還是沒有化妝?”顧君訣抬眸看她,神情很不友善。
喜娘被她問到。
“這……”
“西門玨娶媳婦,強搶也就算了,臨到頭來連份像樣的聘禮都沒有,還要我對他和顏悅色,百依百順,怎么,他臉上有金?”
“你……”
“我什么我,老娘上次出嫁的時候怎么說也是江山為聘,山盟海誓,哪像你們主子,屁都沒給一個,真是寒磣給寒磣他媽敲門,寒磣到家了。”
顧君訣抖了抖喜服的袖子,兩手空空,仿佛是對他們的嘲諷。
從小跟著顧清歡,她那些揶揄人的本事,她自然學(xué)到不少。
被她這么一奚落,房里其他幾個丫鬟臉色都不太好看。
喜娘面沉如水。
正要開口,門忽然開了,君景站在外面,神情陰郁。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不過看他這表情,應(yīng)該是聽到她們之前的對話了。
顧君訣不怕,道:“瞪我做什么,瞪我你就不是強搶了?”
君景冷笑,“你也就只有些逞口舌之快的本事了!
“我也想揍你啊,可條件不允許,不然我肯定把你打得連你媽都不認識。”顧君訣早有計劃,所以今天說話格外有底氣。
君景卻以為她是在垂死掙扎,沒有把這一切放在眼里。
他揮揮手,讓其他人下去。
他還沒有換喜服,一身月牙色的長衫大氅,書卷儒雅中又帶幾分陰沉詭譎,周身是冷冰冰的煞氣。
走到床前,他盯著她看了片刻,才道:“別;,要是不老實,我會考慮給你換個老實身子,比如……人彘?”
顧君訣杏眼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呵,那麻煩你直接讓我投身在你媽身上。”
“我媽死了。”
“難怪這么沒教養(yǎng)呢,可你怎么用這種語氣,好像你母親跟你有深仇大恨似的,怎么,你被她拋棄了?”
“呵呵,雙兒,不要再掙扎了,我知道你想激怒我,想讓我殺了你,可我實話告訴你,就算死了,你也逃不掉的。”
“哦?”
“我能讓你呆在這具身體上,就能用同樣的辦法讓你去到另外一個身體,你的命格就是這樣,軀殼是暫時的,魂魄卻能永生。”君景攤手,眼中似有癡狂的光芒。
顧君訣身上汗毛倒豎。
永生。
她可不想要這樣的永生。
好在君景過來只是警告提點,并沒有做出什么神經(jīng)病的舉動,顧君訣跟他嘴炮兩句,就有人來稟報說貴客到了。
君景心情瞬間變得很好。
他整理身上的衣服,轉(zhuǎn)身出去迎接貴客。
顧君訣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百無聊賴,丫鬟喜娘也退出去了。
她現(xiàn)在這個身份,人在屋檐下,勉強稱得上娘家的公孫一族又不堪大用,兩個女兒折在這死變態(tài)手里,也沒看他們有什么反應(yīng)。
要是換了她娘親……
想到顧清歡,顧君訣原本高亢的情緒瞬間像被澆了桶冷水,整顆心都變得冰涼。
她娘親。
她的娘親沒有了。
顧君訣坐到床邊,將放在枕頭下那把刻著梼杌的匕首拿出來,摩挲著上面的花紋,謹慎的放進了袖子里。
快了。
很快這一切就會結(jié)束。
她找到枕頭下面藏著的另外一樣的東西——昨晚讓沈殊準備的東西。
她寫了單子,說是能夠解身上慢性毒的解藥,讓沈殊照著方子抓,但實際上是她自己調(diào)配的類固醇類藥物。
簡單來說,就是原始版的興奮劑。
她叫它殘骨。
殘骨的方子是根據(jù)娘親的顧氏十三香調(diào)整比例制出來的,她讓沈殊弄來的藥,實際就是顧氏十三香和殘骨兩種。
這具身體素質(zhì)太差,就算要在關(guān)鍵時刻幫忙爭取時間,也根本不會是君景的對手,所以需要輔助。
顧氏十三香能在短時間內(nèi)讓敵人武功盡失,而殘骨顧名思義,就是待到骨血殘盡,也要戰(zhàn)到最后一刻。
她不怕死,相反,如果死前能拉上君景墊背,她還覺得很劃算。
唯一內(nèi)疚的是,她要負沈殊。
他還不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雙兒小姐,吉時到了,奴婢扶你去前廳吧。”喜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顧君訣用最快的速度將殘骨的藥粉倒進嘴里,然后去端茶水,喜娘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將茶盞放回桌上,又準備去拿點心。
喜娘微微皺眉,勸誡道:“雙兒小姐,新娘子在過門前是不能吃東西的,奴婢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好幾遍了嗎?”
“哦,是嗎,我沒記住!
“那奴婢現(xiàn)在再提醒你一遍,希望你千萬記住了!毕材镒哌^去,將點心奪過來。
顧君訣手里一空,微微皺眉之后,也沒說什么。
喜娘以為她是服軟了,心中有些輕蔑,實在想不明白主上究竟看上這女人什么,廢了這么多功夫把她弄過來,還要明媒正娶。
當(dāng)然,她這點心思,顧君訣是不會知道的。
如果她知道,那一定要笑掉大牙:這也叫明媒正娶,那街上那些強搶明女的,都是君子了。
丫鬟們紛紛進門,將顧君訣攙扶著去到大堂。
她頭上喜帕是鏤空的薄紗,輕飄飄一層,隱約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況。
走到大廳,她首先看到的一身干練裝束的沈殊,大概是為了今天的計劃,他特意準備的普通衣裳,而不是華麗的錦袍。
西蜀人熱情,聽說這家有喜事,幾條街的鄰里都來祝賀,還有小孩子在院子里跑來跑去,說要看看新娘子。
沈殊就在這些人里。
他靜靜站著,身旁也沒人陪著,少年纖細的身子在人群里并不是很顯眼。
顧君訣一眼就看到了他。
不過她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廳堂里已經(jīng)換上紅色喜服的君景。
他正向她伸手。
“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