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

顧君訣很詫異。

沒想到時隔這么久，他還記得這件事。

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這次出游，是專門在為這件事奔波。

顧君訣有些感動，“老爺爺，謝謝你了。”

“謝倒不用，只是上次那個小子，這次怎么沒有看到？”老者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一下。

薛搴從來不多廢話，只安靜站著幾乎沒有存在感。

顧君訣差點把他忘了。

她沒提沈殊，只稍微說完他們今天的行程，承諾晚點自然會去后山找他。

老者很高興，就先回去。

兩人去到青麓書院。

因為上次屈子安的事，書院現在的院首已經由小胡子卓朗代為掌管，也就是現在的代行院首。

顧君訣上次來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現在書院里的風氣浮躁了很多。

以前偶爾看見在回廊下讀書的人也不見了，更多的是斗詩和斗文，戾氣盛行，搞得像地下黑幫集會。

“看不出來，你們讀書人也有這么暴躁的一面，果然是社會人。”顧君訣似笑非笑，揶揄站在旁邊的薛搴。

薛搴皺著眉頭不說話。

這人嚴肅起來比國子監外的石獅子還要面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

顧君訣早已熟悉他的套路。

見對方沒反應，她也就沒再說什么。

兩人去到屈子安的院子。

意外的是，屈子安過得還算自在，氣色和身體狀況跟上次比，都好了很多。

顧君訣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那個聒噪的白飄飄的話，他精神一定會更好。

白飄飄：“師兄師兄，你看這是我新發明的取水器，以筆筒做輔助，就可以把這里面的水導到外面來，你看你看，簡單方便美觀，我是不是個天才？”

屈子安：“……你手里拿著的，是先先帝在時，賜給我的紫竹六方雕花筆筒，是當時天底下最好的匠人所做，價值萬兩黃金。”

屈子安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仿佛已經被這個殘忍的世俗所磨平了棱角。

白飄飄也很意外。

在聽說自己手中的這個筆筒有可能是個奇珍異寶的時候，他眼中流露出了懊悔的目光。

“師兄，這事你該早告訴我，這么好的木頭，我應該拿去改良一下我的機關弩，用來做取水器，豈不大材小用？”

屈子安：………………

他真不想跟這個混賬東西說話。

也不知道他這個師弟最近是怎么了，明明以前也不見有多熟稔，這兩天卻偏偏忽然跑來，還說要住在他這里。

他一開始以為是這家伙去外面惹了禍事，想來書院里避一段時間。

且當時盛京一片混亂，他呆在外面也不安全。

心一軟，就收留了他。

然后他就后悔了。

這幾天過去，從他上好的端硯，琉璃四棱荷葉的筆洗，到他價值千金的徽紙，沒有一個逃脫他的魔爪。

屈子安一開始暴跳如雷。

后來……

也就麻木了。

看著白飄飄整天沉浸在自己那些奇怪研究中，不知疲憊的時候，他真希望白飄飄能夠過勞而死。

到時候他會在青麓書院的后山給他尋一塊風水寶地，然后把他埋進去。

“你師父又做了什么廢品？”薛搴開口。

他在旁邊站了很久。

大概是沒看明白白飄飄的套路，于是開始詢問顧君訣。

兩人的師父如此“融洽”的相處，當然不會不識抬舉的上去打擾。

顧君訣看了眼白飄飄手里的廢品……哦不，是創造發明，嘆息道：“夫子你不要看不起做手工，科學研究表明，適當的動手可以預防阿爾茨海默病，強身健體，何樂而不為。”

“阿爾……海……什么？”

“就是老年癡呆。”

“……哦。”

薛搴雖然不太聽得懂這種疾病的學名，但是從字面上理解，也能猜出個一二。

而且顧君訣口中總是會冒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詞組，雖然他從未聽過，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那些話從她嘴里說出來，一點都不違和。

他以前以為那是樓澤之外，其他國度的詞語，可后來又覺得不像。

大概，這就是這丫頭的神奇之處。

她雖然是個孩子，可身上的秘密卻比誰都要多。

薛搴覺得很有意思。

兩人說話的時候，屈子安終于看到站在院門口的兩人，他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把他們叫進去的。

同時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激動。

白飄飄看見顧君訣，感嘆一句禍害遺千年，其他沒有再說什么。

不過就他這一句話，顧君訣就知道他是知曉最近盛京發生的種種的。

顧君訣道：“老頭你還真會躲，不會是想著這山高皇帝遠，就算東陵真的亂了，這里也能保得住你？”

白飄飄無語，“臭丫頭你知道什么，不過，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自己的后院都起火了，你不著急？”

“什么？”

“你不知道嗎，這次宮變那個什么宗室的慕容笠仲，有救駕之功，馬上就要受封國公，而他的那個小女兒，自然也是飛上枝頭，說是將成為太子側妃。”

白飄飄雖然是個搞機關的技術宅，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再加上他跟顧君訣再怎么鬧騰，這也是兩人之間的內部矛盾，從不升華到給外人看笑話的地步。

顧君訣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現在徒弟被人在頭上種了草，他當然心里不舒服。

況且徒弟還這么傻，事到如今，只怕天下人都知道了，唯有她不知道。

她才多大啊。

六歲還是七歲。

太子都已經十六了，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如今有了側妃婢女美嬌娘，誰還想得起這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豆丁。

白飄飄很不爽。

這丫頭，平時看著有多精明，可在這感情的事兒上，卻是個蠢的。

那東陵太子根本不是什么良人。

“所以說，沈殊他這些天一直無視我，并不是在生我的氣，而是怕我知道這件事？”顧君訣覺得有些可笑。

實際，她也確實笑了，只是笑得不怎么好看。

難怪慕容昭在那次之后就再沒來國子監，她一開始以為對方受了驚嚇，需要休養，如今才知原來他是真的要選妃。

太子側妃一人，太子貴妃兩人，太子良媛四人，包括孫眉。

東宮充盈，子孫綿延，從此再沒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