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訣也是后來才知道，沈殊不過是戲弄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抄書這回事，都是他故意嚇唬她的。
“你很閑嗎？”
顧君訣想把他從馬上踢下去。
沈殊把那厚厚的一摞書放回書袋里，才道：“自然是閑的，你不在的這些天，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你是想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是想說沒有你，中午去食堂吃飯，都要少點兩盤肉。”
因為顧君訣不在，其他人戰斗力都比較一般，點的菜也比以往要少兩三盤，生活水平直線下降。
日子很苦。
“你們天天能吃到御廚做的飯菜，還有臉抱怨日子苦，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些？”
顧君訣不在國子監這些日子，最想念的，莫過于御廚師傅做的炒梅花北鹿絲，虎扣龍藏，露筍拼雞肉，百花釀魚肚，芙蓉雞粒餃，酥炸鱸魚條……
“行了，別的不行，記菜名倒是記得全乎。”沈殊開口。
他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打斷，這丫頭能把宮里御菜的菜名挨個兒報一遍。
不過看得出來她這些天是真的很忙。
忙到都沒空去毓秀開小灶。
“你有所不知，娘親最近脾氣起伏不定，我之前先斬后奏，又被她扣了零花錢，所以沒有辦法再去開小灶了。”
本來以為能從憐雪那里先賺點回來，誰知人家自己也捉襟見肘，只能先行掛賬。
后來給的那個……
算了，那個東西，不提也罷。
這事她回去還要慢慢跟黑卿算賬。
“既然如此，我看你似乎也沒吃飯，不如我帶你去個地方。”沈殊依然坐在馬上，不過說話的時候，已經對馬車里的她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指干凈修長，年紀輕輕，卻能看見幾處薄繭，與那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不一樣。
廣袖遮掩下面，還隱隱能看見手臂上一條傷口，經年累月，已成了舊傷。
他以前在沈家，應該過得不好。
顧君訣想著。
不過，能被沈家人送到東陵來做質子，本來就不是受寵的皇子會有的待遇，聽說他母家勢弱，應該也沒法護著他。
這么說起來，顧君訣忽然想起，她好像很少聽他說起過自己的事。
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后。
“行吧，既然你誠心誠意的邀請，那我也不好駁你的面子，是去毓秀吃嗎？我可以隨便點嗎？”顧君訣掀開車簾，把手放在他掌心。
沈殊只微微一用力，就將人拉到了馬背上。
她坐在他身前，難得顯得嬌小乖巧。
正在駕車的周二壯見了，連忙停下馬車，有些惶恐，“小、小姐，這……恐怕不好吧？”
他雖然只是個灑掃，但也知道殊殿下的身份。
雖然兩個人都年紀尚小，但這樣男女同乘一騎，實在有些不合禮數，更何況這還是在大街上，讓人看見了也不好。
“小姐若是要去毓秀，小的送你過去就是了，殊殿下騎馬，也沒什么負擔。”周二壯斟酌語句。
“什么負擔，二壯你可真是膽子肥了，敢說你家小姐我是負擔？”顧君訣擰眉。
“不不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周二壯那個惶恐。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只是說一句話，就惹的小姐這么不高興。
“周大叔你別緊張，我就帶她去吃個晚飯，地方也不在毓秀，不過吃完之后定會親自把她送回去，你們不用擔心。”
“可是……”
“時候不早，我們就先去了。”
沈殊沒等周二壯再說什么，而是揮著馬鞭，直接帶著顧君訣離開。
兩人策馬離去，肆意瀟灑，留下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周二壯，在原地滿臉懵逼，“小、小姐？！”
他反應過來，再想驅車去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沈殊帶著顧君訣一路出城門。
盛京門禁森嚴，戌時落鎖關閉城門，他們必須在這個時間之前趕回來，不然，就算其他人不說什么，黎先生也會先徒手撕了他。
沈殊算著時間，把顧君訣帶到郊外一處湖邊。
現在是春天，天氣回暖，百花盛開，加上頭頂陽光，正是一年中色彩最繽紛的時候。
顧君訣他們所在的地方，有迎春花環繞路邊，爭奇斗艷，有油菜花迎風而立，暗香幽幽，還有不遠處桃林深深，恍若仙境。
“你怎么找到的這個地方？”顧君訣都很意外。
她自詡不是個喜歡這種花花世界的膚淺之人，但是看見眼前滿園春色，還是忍不住高興。
繽紛的色彩會讓人心情愉悅。
這話沒有說錯。
“今天不去毓秀吃，我覺得這里風景不錯，不如帶你在這兒烤魚，旁邊的林子還有野兔，一會兒我去抓一兩只，反正肉管夠。”
沈殊從馬上下來，然后轉頭把她也抱下。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你什么時候這么有‘雅興’了？”顧君訣不是很信。
沈殊笑道：“什么雅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
“今天是你生辰。”
顧君訣生在春天。
這是他從黎司淵口中聽到的，轉眼間，這個整天惹是生非的小丫頭，就又大了一歲，離及笄越來越近了。
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她以后，必將會成為名震四方的女子。
他會守著她，一點點的看她長大，從稚嫩丫頭，到妙齡少女，這種感覺很神奇，也讓他覺得歡喜。
他們無法參與她的過去。
他卻可以。
“啊，已經到我生辰了嗎？”顧君訣還有些后知后覺，“這么快又是一年了，這段時間太忙，我都沒注意，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淵說的。”
“哦。”
顧君訣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也沒說什么，反正現在天色還早，就算在外面浪完，也可以回去再吃一碗娘親做的長壽面。
每年的這一天，娘親都會給她做一碗面，上面澆上足足的料頭，味道特別好。
但今年娘親情緒起伏不定，又有漂亮爹爹跟她爭寵，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吃到娘親親手煮的面。
“跟我帶著的時候，還走神？”沈殊敲了敲她的腦袋。
顧君訣回神，“你不是說要烤魚還要烤兔子嗎，是你去抓還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