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并沒有甩到言緋臉上。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涼的指尖摩擦著她的皮膚,隨著一點點深入,有種徹骨的冰涼,又有種讓人無力的熾熱。
“他們把飯菜都準備妥當了,你還擔心什么?”他俯在她耳邊。
氣息灼人。
青青氣得發抖。
“你分明就是發覺他們來了,不想應付,才臨時抓了我來當擋箭牌!”
“之前是有這個想法。”言緋并不否認,“但現在,我更感興趣的,是你。”
他修長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消瘦小巧,干凈細膩。
他之前覺得這張臉平平無奇,甚至以他近乎刁鉆的審美,說是丑也不為過。
如今,他卻覺得這張臉也頗是耐看。
只是稍微清瘦了些。
“等回了赤霄,便把你喂胖一些。”他心情很好。
青青擠了擠眉心,驚恐的想掙開他的束縛。
“謝謝好意,不過,我是好不容易才瘦下來的。”
“……你是故意?”
“是啊,之前我比現在胖三倍。”
作為一個兩百斤的重量級傭兵,她的職業生涯真可謂是充滿了坎坷。
比如,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來的青青正在執行一次任務。
她潛伏在房梁上。
然后,房梁就塌了。
縱然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那片刀光中得以逃生,最后也受到了組織嚴厲處罰。
組織的老大也是個更年期老頭。
她說是那房梁質量不好,他非說是她太重。
所以,青青就瘦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當然,也有那老頭克扣了她工資的原因,不過這不是全部。
“你當傭兵,究竟是為了什么?”言緋問。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
她不知道青青為什么要當傭兵。
因為她不是她。
在穿越之前,傭兵就是她的職業。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還能從事曾經的工作,這對她來說是件很親切的事。
但她不能這么回答言緋。
他說不定會把她放在火刑架上燒了。
“哪有這么多為什么,如今六國分裂,天災人禍不斷,我們這些自小無家可歸的,總要想辦法活下去。”
“你是孤兒?”
“嗯。”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哪國人嗎?”
“不記得了。”青青撇嘴,“那時候太小,只記得家被燒得精光,家人都沒了。”
她扯起謊來有理有據,一套一套的。
給自己安上一個凄慘又無可考據的身世,很容易蒙混過關。
所以,言緋信了。
他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至于剛剛的旖旎,也沒有再繼續下去。
他本來就是想逃避程影,才臨時抓她來擋。
過了一會兒,飯菜送來了。
言緋很大爺,往椅子上一橫,讓青青去給他跑腿。
青青也習慣了。
確定飯菜沒有問題之后,兩人吃了個飽,各自準備午睡。
當青青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領高地的時候,言緋已經用輕功跳到了床上,盤腿開始調息。
他當初被黎夜傷了手臂,經脈也被震傷。
這些日子,他有空就會運氣調理。
換句話說,現在的言緋,等于一個三級殘廢。
“算了,你是病人,我不跟你掙。”
言緋眼睛都不睜,只道:“你也掙不過我。”
青青:……
她聳了聳肩,在斗嘴這項上,她并不想跟他爭個高低。
只是靜謐的氣氛太過枯燥,她又沒有床睡,一個人難免覺得無聊。
她以前看電視,見那些所謂武林高手,在運功調息的時候都不能被人打斷,不然就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想了想,干脆留言緋一個人在屋里歇著。
反正程影才看到那么勁爆的一幕,輕易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至于他們之間的過往,她沒有興趣。
青青掃了掃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塵,起身,離開房間。
城主府看似老舊,但規模倒是不小,廂房之后,是一處寬闊之地,而在那后,竟還能看到一塊已經廢棄的城墻。
說是城墻,不過也就三五丈寬,兩人來高,上面黑斑粼粼,似乎是被大火燒過。
而且,看這副的樣子,不像是本就存在這里的,倒像是被誰移過來。
“為什么要在宅邸里面放一塊城墻?莫非是講什么風水?”青青對這個突兀的存在很感興趣。
“是警醒。”
曹睿不知什么時候出現。
他已經換下了那身干練的輕甲,穿著件靛藍淺邊的錦衣,玉冠高束,清俊非凡。
長劍別在腰間,沉穩之中,又平添了幾分青年活力與俠氣。
“小睿。”青青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曹睿本是朝她走來,聽到這個稱呼,卻忽然止了步子。
他皺著眉,“你叫我什么?”
“我聽城主叫你小睿,這難道不是你的名字嗎?”
曹睿頓了頓,才抱拳提醒道:“姑娘,在下姓曹名睿,不知姑娘貴姓?”
“我沒有姓,你叫我青青就好。”
“青青姑娘。”
“小睿。”
“……”
“怎么了?”
“姑娘與在下非親非故,不宜直呼名諱。”
“可是你也叫了我的名字。”
“……那是因為姑娘沒有姓氏。”
“沒有姓氏怎么了?難倒沒有姓氏,就不能收到公平的對待了嗎?”
青青這是在詭辯。
這個叫做曹睿的親衛實在有些刻板,她想著捉弄他一下。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天道規則。
她在言緋那里占不得好,難倒還不能找個好欺負的?
反正也是逞口舌之快,發泄出來,好過一直憋著。
那場莫名其妙的非禮,讓她整個人都不太好。
所以,曹睿悲劇了。
他本來不是個善言辭的人,現在被青青三兩句話堵了,一時間竟覺得自己似乎真有哪里說錯。
“在下是個武夫,不會說話,若有冒犯到姑娘的地方,還請見諒。”他認錯的態度倒是誠懇。
青青也沒有繼續捉弄,指向殘頹的城墻,問:“你說這是警醒,可是有什么講究?”
她披著言緋那件上好的狐裘。
眉眼彎彎,語笑嫣然,馬尾束在腦后,利落干凈,有著尋常少女沒有的颯爽和英氣。
她很爽朗。
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更像珠落玉盤,清清脆脆,敲打在人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