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無月穿著件月白色的精繡緞素雪絹裙，長發如墨，一絲不茍的挽在腦后，看起來很精神。

她比之前長高了些，脫了幾分稚氣。

“清歡，你遠行歸來，怎么也不說一聲？”她并不知道顧清歡去了什么地方，只聽說是遠行。

“剛回來，正準備空了去找你玩呢。”顧清歡讓丫鬟端來茶水和新鮮的水果。

茍無月粗略看了一眼。

除了這個季節的水果之外，還有一些極為少見的反季水果，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丞相準備的。

若是放在別人眼里，肯定覺得她在借此炫耀。

茍無月卻不會。

她知道顧清歡做事從來都隨心隨性，恩怨分明，現在她愿意把好東西拿出來跟她分享，那就是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茍無月燦然一笑，“相爺對你真好。”

“提他做什么。”顧清歡撇嘴，“說說你吧，我聽說趙老爺被迫當了戶部尚書，趙家布莊似乎要賣給你了？”

“你消息倒靈通，不過不是賣給我，是我們。”

“嗯？”

“我用成衣坊的資金買的。”

“咱們成衣坊什么時候這么有錢了？”

“趙家的家業很大，我只盤下來一部分，不過這一部分，已經足夠成衣坊運轉，我打算接下來再拓幾間鋪子，用來賣首飾和胭脂。就是你說的那個、那個什么……一站……”

“一站式購物？”顧清歡挑眉。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茍無月眼睛一亮，“上次京中商會的時候，我也提過這個，當時還有老爺說這個主意不錯！”

她很興奮。

只要一提到跟營銷經營有關的事，她就會變得無比興奮。

茍無月以女子身份從商，到如今可以跟京中的許多富豪貴紳平起平坐，只用了短短一兩年。

顧清歡眨了眨眼睛。

她覺得自己大概無意間認識了一個商業巨子。

“其實我聽說趙家夫人也是個很有手腕的女子，只要有她，趙家布莊繼續運轉也沒有問題。只是趙大人現身居高位，又舍不得自家夫人吃苦受累，就只有縮減家業，低調行事了。”

茍無月徐徐道。

趙家的情況，顧清歡當然也是清楚的。

她笑著不說話。

茍無月叨叨說了半天，發現一直都是自己在說，有些不好意思。

“許久而不見，是我嘮叨了。”

“沒有，正好我許久沒聽這京城的趣事，聽你說一說，也當是解悶了。”顧清歡給她遞了杯茶。

“你不嫌我話多就好。”

“對了，像你這么說，我現在的身家，算不算是東陵首富了？”

“想得美你，連我這個才入商海的人都知道，如今的東陵首富叫做重淵，他的瑞通錢莊可是開遍了整個東陵。不過這么多次商會，我一次都沒見過他，也不知究竟是何妨神圣。”

可是現在我才是瑞通的東家。

顧清歡腹誹。

想了想，這種炫富的話還是收回去的好。

畢竟丞相都是她家的了，再占了重淵，恐怕連茍無月這樣的好脾氣的，也要把她按在地上撓一遍。

顧清歡心情忽然很好。

“你今天過來，不會就是單純想找我嘮嗑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

特別是像茍無月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肯定不會把大好的光陰浪費在嘮嗑上。

茍無月點點頭，道：“其實我今天來，除了說這些，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是什么？”

“這事應該還沒傳到盛京，我先告訴你一聲，好讓你有個防備。”茍無月忽然壓低了聲音，讓她附耳過去。

她這樣子，跟剛才言笑晏晏完全不同。

顧清歡疑惑片刻，還是將耳朵貼了過去。

只聽茍無月道：“你也知道，商人人脈廣，這消息是我從別的商賈老爺那里聽說的，聽說……有州府鬧春瘟了。”

“什么？！”顧清歡一驚，站了起來。

茍無月拉她，“小聲些！”

“你、你說的春瘟……是哪個春瘟？”

“春瘟還能有幾個？自然就是你想到的那一個。現在雖然還沒鬧開，但好歹要有個防備，你這里是醫館，每天上門的病人幾十百號人，我來就是想提醒你一聲，千萬當心！”

顧清歡的醫術自然是沒得說，但春瘟不比其他的疾病，可以一副藥或者一把刀就解決。

那是要人命的。

她擔心顧清歡一時不慎，將春瘟病人當普通傷寒，才特意來提醒。

顧清歡恍惚站著。

她忽然明白為什么這么久都沒見黎夜了。

春瘟。

他那里應該最早得到消息。

去年夏天鬧了大旱，直接導致秋天沒有收成，大量的難民食不果腹。

朝廷雖然拿出了對策，但對于皇權岌岌可危的東陵來說，那些賑災糧餉又有多少是分到了百姓手中的呢？

北有外敵，內有污吏。

百姓們分不到糧食。

無家可歸的難民餓死或凍死在路邊，尸首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從而形成了如今的疫病。

而去年冬天，顧清歡人在江州，只顧得了那小小一隅。

“現在有多少個州府報了疫情了？”

“這我并不太清楚，不過提過疫情的兩位老爺，一位老家在陳州，另一位，老家在錦州。”

“……我知道了。”

顧清歡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消化掉這個消息。

送走了茍無月，她立即叫人備了馬車，準備進宮一趟。

可等她準備上車的時候才發現，她的令牌早就還給黎夜了。

沒有令牌，她就進不了宮。

“季一！”

“大小姐，你找屬下？”受到召喚的季一匆匆跑了過來。

“進宮的令牌你有沒有？”顧清歡問。

季一愣了一下，機敏的眼眸中快速閃過一抹不可察覺的通透。

他低頭在身上摸了摸，才拿出一塊令牌，道：“有，在這兒呢。”

“好，先借我用一下，回來還給你。”

“不用不用，大小姐要用，盡管拿去就是！大小姐要進宮，那今兒個的晚膳還回來用嗎？”

“不一定，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

現在，顧清歡可沒心情去跟他討論吃飯的問題。

季一垂了垂眸。

“那……就恭送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