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除了亮得晃眼的太陽,其他什么都沒看見。
“我說這位哥們,你是被曬傻了吧,太陽都不認識了?”
“不是,剛剛那個……”
明明就不是太陽啊。
他很想這么說,但再看的時候,不要說是那個紅衣人的影子,就是連根毛都找不見了。
他自己都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其他人覺得他是為了轉移大家視線,趁機插隊,所以也沒有再理會他。
他們都知道顧清歡是個財迷。
現在她愿意開棚義診,他們就要抓住機會,把身上的病痛都看了。
所有人都在往前擠。
可還沒擠上兩步,就被忽然涌進來的一行人擋了出去。
這些人來得無聲無息,但是動作干凈利落,整齊劃一。
百姓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擠出去一大半。
“誒!誒!誰啊這些人?”
“先來后到懂不懂!”
“就是,擠什么,趕著投……”
所有人罵罵咧咧。
但在看到擠他們的那些人一個個都人高馬大,而且穿著黑衣的時候,他們就再不敢開口了。
有時候,欺軟怕硬并不是一種懦弱。
至少可以證明他們還有眼力勁。
長風穿著黑衣,臉上做了些偽裝,帶人將百姓都疏散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出現在棚子里。
黑衣勁裝,銀色面具。
淺色的薄唇帶著冰涼的笑意。
猖狂邪魅。
“咦,你怎么來了?”顧清歡眨了眨眼。
一臉無辜。
她穿著粗布的衣服,不佩任何發飾,一頭青絲就用素色的發帶束著。
簡單素凈。
黎夜撇了撇嘴,轉頭,掩飾住眼中的火苗。
“你太亂來了。”
“現在百姓活水深火熱,我覺得應該為他們做些貢獻。”顧清歡手指動了動。
季一會意,吭哧吭哧的去搬了根凳子過來。
放在黎夜面前的時候,他瞪了他一眼。
季一立馬抖得像篩糠。
他戰戰兢兢的退下。
“這么嚴肅干什么,說白了我這也是造福百姓,快過來坐。”顧清歡拍著凳子。
“人多易亂,就怕有人會回水摸魚。”
“那有什么好怕,你不是來了嗎,你在這里,我就很安全。”顧清歡笑嘻嘻的。
她這句話讓黎夜很受用。
他沉默著看她一眼。
片刻,走上去站在她身旁,像一尊神佛。
他永遠是她的護盾。
長風見狀,開始往里面放人。
不過那些一看就活蹦亂跳,沒什么大病的,直接就被他丟出去了。
秩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天色漸晚。
就在顧清歡準備說今天的義診到此結束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呼。
“發生什么事了?”顧清歡站起來。
“顧小姐,這里有個人快不行了!”長風的聲音匆匆傳來。
“快把病人扶過來!”顧清歡高聲道。
他們不敢怠慢。
兩個高大的護衛將人架了過來。
病人是個干瘦的中年人。
他面如菜色,呼吸時輕時重,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顧清歡準備把藥枕放在他手下。
“他這是怎么了?”季一探出頭,滿臉詫異。
他沒有上前的意思。
黎夜瞪了他一眼。
季一不由打了個寒顫。
于是在某人冷如冰刀的眼神下,他戰戰兢兢的完成了接下來一系列的工作。
扶病人,放藥枕,搭絲絹。
絕不讓顧清歡與任何一抹陌生男人有肢體接觸。
顧清歡無語。
看了眼這兩人,才把手放上去。
在接觸到病人的剎那,她又聞到的那種類似青草的味道。
像是雨后混著泥土和露水。
顧清歡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棚外。
夕陽西下。
沒有任何要下雨的征兆。
“怎么?”
“沒什么。”顧清歡收回了思緒,“這個人脈搏相當虛弱,可能要留下來觀察一陣,讓人先把他送到醫館吧。”
“……什么病?”
黎夜不太愿意陌生人進入醫館。
自從上次她受傷之后,他就格外小心。
顧清歡知道他在擔心什么,道:“他這情況是虛陽上浮,真寒內盛,陽氣外躍,此命門真火不足,需要調養。”
“那把藥開給他,讓他自己回去調養。”
他沒給她什么選擇的余地。
顧清歡對他這種近似使小性子的態度沒有辦法。
正要說話,就看見病人忽然開始劇烈抽搐。
所有人嚇了一跳。
顧清歡用銀針封住他身上穴道,侍衛上來按住他,不讓他失控傷人。
過了一會兒,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就口吐白沫的暈過去了。
眾人:……
“現在看來,不留下他也不行了。”顧清歡輕嘆。
黎夜薄唇抿得更緊。
“你確定他真的有病?”
“千真萬確。”
“……”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這里這么多人在,而且每個人都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會讓人有機可乘的。”
顧清歡笑著安撫他。
出了這樣的事,后面的人也看不了了。
正好顧清歡準備收攤,就帶著人回了醫館。
黎夜直到進了后院才取下面具。
一如既往的俊朗。
只是眉宇中有一抹化不開的不安。
“你還要義診多久?”他不希望她做這些事。
義診人多手雜,還容易讓別有居心的人混進人群。
這對她是個很大的威脅。
“這個……我倒沒有想過。”
“你做這些決定之前,應該先跟我討論。”他有些生氣。
顧清歡這種行為,明顯是不把自己的安危當一回事。
他很不安。
“不要這么緊張,我有分寸的。”顧清歡摸了摸他的手心。
寬厚的大掌,一下就將她完全包裹。
也只有抓著她手的時候,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一點。
“不要亂來。”
“……嗯。”
黎夜在醫館吃了飯,才帶著人回去。
他有兩重身份,所以顧清歡并不擔心他怎么用黎相的身份回皇宮。
送走黎夜,她又去看了眼那個病人,調整了幾味藥方,才起身往房間走。
蕭漠跟著。
回廊轉角的時候,顧清歡忽然問:“對了,你剛剛聞到什么味道了嗎?”
“什么味道?”
“就是……那種類似于雨后青草的味道。”
“小姐,盛京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蕭漠知道她心里著急。
但是下雨這種事,是天意,強求不得。
她已經做得夠多了。
顧清歡點頭。
回廊里起了陣風,將她的發帶吹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