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賈懷就把湯藥端了過來。
這是他親自去煎的藥，每一味藥材都包含了他無盡的虔誠，以及對宋西華的敬意。
顧清歡很震驚。
原來賈太醫(yī)的腦回路也很特別。
張顯耀吃了藥之后，開始大吐特吐，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顧清歡和慕容澤都有些受不了，只能先退了出來。
剛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許嬤嬤。
“見過顧小姐，數(shù)月未見，別來無恙？”許嬤嬤對顧清歡還是很客氣。
她救過自己兩次。
顧清歡點頭。
慕容澤見了她，也上前道：“奶娘，你怎么來了？”
“奴婢奉太妃之命，特來請顧小姐一敘，還請顧小姐賞臉。”許嬤嬤說這句話的時候，無疑是客氣恭敬的。
但顧清歡沒有拒絕的余地。
“好啊，正好張公公這邊也看得差不多了，就麻煩嬤嬤帶路了�！�
“顧小姐請。”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
臨走之前，顧清歡漫不經(jīng)心的往張顯耀的房間里看了一眼。
那個叫吉祥的小太監(jiān)正在收拾那摞醫(yī)書。
她滿意的點頭。
慕容澤也想跟上，無奈被許嬤嬤以“王爺在戶部還有要事，太妃不好耽誤”給拒絕了。
用完就趕走，真是可憐。
顧清歡在心里默默給他點了根蠟燭。
不過她也慶幸慕容澤沒有跟來，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事，不能讓慕容澤當場聽到。
淑太妃很想要宋西華的手札。
現(xiàn)在那個“手札”就放在張顯耀的房里，而且賈懷都說了那是真品，那就一定是真品。
魚兒要上鉤了，萬萬沒有讓她跑了的道理。
顧清歡一路到了寢殿。
淑太妃還是那樣雍容華貴，見了顧清歡，笑得要很和藹。
“清歡來了？”
“民女見過太妃�！鳖櫱鍤g直接拜了下去。
“這孩子總是這么見外，快過來坐吧。”
顧清歡道了句遵命，依言過去，坐在提前備好的位置上。
她沒急著開口。
過了會兒，就聽淑太妃問：“聽說，你把你外公的醫(yī)書帶來了？”
真可謂是開門見山。
顧清歡喜歡不說廢話的開場。
“回太妃，是有這么回事�！�
“那些都是宋神醫(yī)親手所寫？”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是在家里找到的，又都跟醫(yī)術(shù)相關(guān)，民女就下意識的以為是外公留下的了。”
篤定的回答反而會惹人懷疑，顧清歡故意說得模棱兩可。
淑太妃很滿意。
“這可以說是東陵醫(yī)學的瑰寶，清歡既然已經(jīng)帶進宮里來了，不如就先借給太醫(yī)院的那些人看看，也好讓他們長長見識，你覺得如何？”
她一點沒給顧清歡選擇的余地。
甚至，這話頗有明搶的嫌疑。
淑太妃大概覺得顧清歡是個純正的傻子，這么重要的東西，隨隨便便就拿了出來，還落到了她的手里。
她肯定不會再還。
顧清歡聞言，有些猶豫：“可是，這是外公留下的……”
“清歡，你要懂事些，這些是東陵的財富，你怎么可以一個人霸著呢？比如今天，若你沒有進宮，那張顯耀是不是只有等死？”
“醫(yī)者大道，不就是要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嗎？現(xiàn)在你把宋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發(fā)揚光大，宋神醫(yī)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淑太妃說的頭頭是道。
顧清歡面露羞色，“太妃教訓的是�！�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錯了，那就先把醫(yī)書留下，等太醫(yī)院那些人看完了，就給你送回去�！�
淑太妃覺得這一仗打得太漂亮，顧清歡這樣的斤兩，她一個手指頭就能把她玩得團團轉(zhuǎn)。
末了，又讓許嬤嬤進來，要她帶人出去。
顧清歡沒有動。
“怎么，莫非清歡心里還有不滿？”
“民女不敢�！�
“那是還有話說？”
“太妃若想要那些醫(yī)書，民女家里還有幾冊，方能湊成全本。只是……不能就這么輕易交于太妃。”
顧清歡端坐，臉上絲毫不見慌亂。
她知道淑太妃生性多疑，如果不先拿出些真家伙，她不一定會相信。
現(xiàn)在部分“真跡”已經(jīng)在她手上，她等于已經(jīng)嘗到了甜頭。
可醫(yī)道一門，若只有殘卷，如何敢說是得了神醫(yī)真?zhèn)鳎?
她一定會想要剩下的那幾本醫(yī)書。
顧清歡拋磚引玉，從被動變成了主動。
淑太妃臉色大變。
“你威脅哀家？”
“民女只是想用太妃想要的，換民女想要的�！彼持淮蠡依菍W壞了，連跟太妃說話都帶了幾分狂氣。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她還是喜歡曾經(jīng)那個小白兔一樣的自己。
顧清歡理了理儀容，又歸整了一會兒想說的話，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低調(diào)些。
淑太妃被她氣得發(fā)抖。
原以為自己運籌帷幄，現(xiàn)在卻被打了大大的耳光，如何不氣。
“你……想要什么？”她咬牙切齒。
不問也知道，顧清歡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穩(wěn)固的地位。
端王妃的位置，是她最想要的東西。
顧清歡摸了摸自己修長的食指，輕輕一笑。
“三月快到了，去年的三月，民女本來是要嫁到端王府的，可惜天意作弄，災禍連連�！�
“你受了什么災？澤兒他才是災禍連連！”淑太妃聽出她果然打算重提婚約，臉色已經(jīng)不太好看。
這一年來，又是身中蠱毒，又是遠派平寇，如今更被扔到吃人的戶部。
沒有一件好事。
澤兒都沒說辛苦，這個女人倒覺得自己受了災禍！
真是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許嬤嬤覺得氣氛不對，想勸一勸顧清歡。
顧清歡只繼續(xù)道：“民女經(jīng)常想，遭此劫難，大概是老天并不看好這段姻緣，所以才在冥冥之中屢次阻止？”
“這次遠赴琉光，民女也看清楚了，王爺心懷國家大義，民女心中只有兒女私情，實在是配不上�！�
“如今又逢家中繼母去世，顧氏子女三年不得嫁娶，可王爺已經(jīng)二十有三，不能再被民女拖累�！�
“思來想去，只有退了這門親事，成全王爺，也成全民女。作為賠禮，民女愿獻上外公全部醫(yī)書，還請淑太妃開恩�！�
顧清歡把原本的狂氣收斂收斂，說出來的話終于不再那么討打。
淑太妃已經(jīng)愣了。
不只是她，就連原本要上來勸她的許嬤嬤也愣了。
她們聽到了什么？
顧清歡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