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你要出去？”陸白站在門口，一向溫端的臉上帶了些疲憊。
看來盛京最近也不太平。
“最近……事情很多？”她知道有幾個朝臣總愛上躥下跳，連帶著別人也跟著不安生。
陸白無奈的點了點頭。
朝中又要大亂了。
淑太妃和黎夜如今是一觸即發(fā)。
顧清歡雖只是深閨女子，但畢竟也跟慕容澤有一直婚約，他怕她被牽扯進來，才急急過來勸說。
沒想到她已經(jīng)打算走了，這倒是好事。
“你出去也好，最近京城太亂，若是能去自家近郊的莊子避一避，也比這里安全。”
他要是知道顧清歡是去琉光城，不知道還能不能露出這么如釋負重的表情。
琉光城匪寇四起，比這里危險百倍。
顧清歡自然不會告訴他。
“聽父親說，最近朝中也是風(fēng)起云涌，你自己要小心。”顧清歡想了想，讓柔慧拿了個瓶子出來。
這是她閑來無事做的金瘡藥，外傷利器。
雖然他不一定能用上，但總歸是自己一片心意。
陸白伸手接過，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這青花瓷面的紋路，心里百轉(zhuǎn)千回。
有些話他一直想跟她說，可是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再者她現(xiàn)在還是慕容澤的未婚妻，他說那些，不合禮法。
陸白猶豫半天，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看著柔慧臂彎里的披風(fēng)，他伸手取過，給她披在肩頭。
“天寒路滑，你路上當(dāng)心。”他永遠都保持著一個君子的風(fēng)度，溫良如玉。
可有時候太君子了，反而讓人看不懂心思。
顧清歡又是個情資愚鈍的。
她覺得他對每個姑娘都這么紳士，真真是個好人。
告別陸白，顧清歡帶著人上了馬車，一路趕往易氏別苑。
然而他們都沒注意到，顧家的大門之后，正藏了一雙眼睛，充滿怨毒的盯著她遠去的方向。
兩人說話的時候并未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她聽得很清楚。
那些關(guān)切，溫柔，還有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都深深的刺痛了她。
“不要臉的賤人，不到處勾引男人會死？真沒見過比她還騷的狐媚子！”顧瑤低咒，牙齒發(fā)出“咯咯”的聲音。
她恨不得咬碎顧清歡的骨頭。
那么溫柔的動作，他從來沒對自己做過。
就算是當(dāng)初她在風(fēng)花雪月閣丟盡顏面，他也只是溫和的叫人拿了件薄被給她裹上。
溫潤謙和。
偏就是那一次，就讓她整個人陷進去，再也抽不出來。
“賤人，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顧瑤攥緊拳頭，恨恨發(fā)誓。
不過這些話，顧清歡是聽不到了。
她到了易氏別苑，眾人就馬不停蹄的上了南下的船只。
看著那座都城在自己眼前漸遠，最后變成一個極小的點，顧清歡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些不舍。
她以為自己不過是這天地間一縷孤魂，來無來處，去無可追。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身邊還是多了很多人。
每一個都讓她覺得溫暖。
除了常柏草。
“這個老匹夫，雖說他不是主攻外傷，可這水平也忒差了些！再這么下去，我還沒到琉光城，就要先去閻王殿報道了！”
顧清歡傷口又開了，正捂住肚子抱怨。
柔慧掉著眼淚幫她處理，“小姐，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舷铝鸸獬牵犝f那周圍都是流寇啊，我們就三個人，能做什么呢？”
為了不引人矚目，顧清歡只帶了柔慧和季一。
本來柔慧她也不想帶的，可她把一哭二鬧三上吊上演了個遍，顧清歡又時間緊迫，只能依了她。
現(xiàn)在上了船，她又后悔了。
琉光城到處都是流寇，她怎么護她周全？
“要不，你先跟著阿婉他們?nèi)ソ荩康任野咽稚系氖虑樘幚硗炅耍瓦^去找你。”
“小姐是想丟下奴婢嗎？奴婢不在，這傷口怎么辦？季一他一個男人又不懂藥理，怎么照顧小姐？”
“我自己就是大夫。”
“可是奴婢可以照顧你飲食起居，洗衣做飯，生火燒柴，焚香沐浴。奴婢還懂藥理，可以給你打下手，不然你看這傷口又是裂開又是發(fā)炎的，小姐一個人怎么處理？”
“好了好了，唐僧姐姐，我不趕你走了，你快消停些，放過我的耳朵吧。”顧清歡無力的揮了揮手，放棄抵抗。
這個時候，阿婉也端著藥進來了。
“船都上了，當(dāng)然沒有輕易下去的道理。清歡就留著她吧，不然你們家相爺該心疼了。”
“連你也笑話我。”
“哪有，我只知道醫(yī)者不自醫(yī)，你又是個傷員，肯定要有個人照顧。你若不愿帶著她，那我就只有親自跟到琉光城去了。”
顧清歡一聽，不好再提讓柔慧去江州的事。
他們再三出手已經(jīng)幫了她大忙，現(xiàn)在要易氏的主母給她當(dāng)婢女，顧清歡沒這么厚的臉皮。
阿婉在床邊坐了一陣。
易氏的船是大船，但是船行在水上，也不是絕對的穩(wěn)當(dāng)，晃晃悠悠的。
加上剛剛才把藥喝下去，顧清歡昏昏沉沉，覺得有點瞌睡。
這個時候，阿婉忽然開口，道：“琉光城事了之后，若還有時間，就來江州一趟吧。”
“你這是邀我去做客？”顧清歡笑笑。
她也想到處走走，看看某人拼命守著的這天下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京城的局勢怎么樣了，若是不好，她還要帶著慕容澤盡快趕回。
“做客是肯定的，你若過來，我給你擺三天的宴席。”阿婉笑了笑，又道，“順便，送你一件大禮。”
“什么大禮？紋銀千兩還是黃金萬擔(dān)？少了我可不要。”
“做夢去吧你！”阿婉嗤她，末了，又淡笑道，“都說自作孽不可活，可有時候活著，卻比死了還痛苦。”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說這話的時候，笑容有些悲憫。
顧清歡好奇。
正要再問，阿婉卻已經(jīng)端著空藥碗走了。
顧清歡只能作罷。
這幾天，她都老老實實在房里養(yǎng)傷。
縫針是不可能了，好在她的金瘡藥很有用，傷口總算不再裂開。
七日之后，她們一行三人到了琉光城。
站在城門口，殘頹的城門一片死氣，黑云壓城，連個守門的官兵都沒有。
“小姐，這里就是琉光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