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其實很害怕人多的地方,更害怕那些人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
他們覺得他是一個傀儡,是禍害天下的幫兇,也是東陵史上最最沒用的帝王。
可再害怕也要去。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黎夜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權利。
月底。
秋獵的大隊浩浩蕩蕩的駛進了皇城東郊的北鳴山,上至君王,下至朝中重臣,甚至還有些大臣親眷,都隨行至此。
這里是歷代皇帝御用的狩獵圍場,叢林密布,四周環山,外面一圈則是行宮。
他們要在這里呆上三天兩夜。
兩年前,先帝也帶著十二位皇子在此圍獵,然而時過境遷,東陵局勢瞬息變幻。
現在,大權旁落,皇權易姓。
幾位老臣心生感嘆,差點老淚縱橫。
顧清歡倒沒什么傷感的情緒。
作為一個普通的隨行人員,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己的住所。
這里不比皇宮,但也打掃得干凈整潔,她覺得很好。
稍作收拾,才準備去看慕容昭。
黎夜專程讓人打造了一輛全封閉的車輦,遮的嚴嚴實實,更令長風帶了三百禁衛軍守在周圍,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他雖然嘴上不饒人,卻還是把丸子保護得很好。
可到了別人眼里,這就成了他給慕容昭造的一個牢籠。
一國之君成了他的囚犯,可見他居心叵測。
如果不是忌憚禁衛軍身上的那把長刀,只怕幾個忠心的老臣早就沖上去救駕。
可惜他們不敢。
再不屈的赤膽忠心,還是抵不過脖子上那顆沉甸甸的腦袋。
顧清歡怕人在里面被悶壞了,就想過去看看。
“我只是去看丸子的情況,其余的才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
畢竟某人做事從來都不考慮后果,活該被人詬病。
她是這么告訴的自己的。
可前腳剛一踏出去,就看見一個紫衣華服的青年負手向她走來。
他穿一身紫底暗紋的錦袍,白色滾邊,外罩一層薄衫,氣宇軒昂。
慕容澤慢悠悠的過來,舉手投足間都是一股側漏的王霸之氣。
“你要出去?”他挑眉。
顧清歡也疑惑:“王爺怎么來了?”
“路過!
“……”
她狐疑的看了眼自己的院子。
自己住的是最西側的偏院,又是在死胡同,這里……也能路過?
面對她懷疑的目光,慕容澤絲毫不覺得尷尬,只道:“太陽就快落山了,你要去哪兒?”
“隨處走走,看看夕陽美景。”顧清歡不是很想理他,隨口敷衍。
行宮又不是皇宮,規矩沒那么嚴。
她就算想去走走也無可厚非,更不需要向他請示。
原以為兩人的對話到這里就結束了,誰知,慕容澤卻一臉認真的點頭。
“正好本王也想看看這北鳴山的景色,索性與你一起吧!彼f得理所當然。
顧清歡:???
“怎么,你不愿意?”
顧清歡想了想,道:“不是,我怎么敢撫了王爺的好意?只是忽然覺得有點困,想回房睡覺了,王爺還是自己去吧,再會。”
她果斷的拒絕了他的邀約。
慕容澤的笑僵在了臉上。
但下一秒,他伸手抓住她的后領。
“你年紀輕輕,不要這么懶散,反正天還沒黑,跟本王去走走。”意思就是不容她拒絕。
顧清歡抵死不從。
她覺得他這句話像是在遛狗。
但凡是有一分尊嚴的人,都不會輕易妥協。
于是她極力掙扎,終于掙脫了他的束縛,飛快逃回屋里,“咔”的落了鎖。
慕容澤沒抓住她,還被門板甩了一鼻子的灰。
可神奇的是,他這次居然沒有跳腳,而是淡定的掃了掃身上的粉塵,道:“罷了,不愿意就算了。”
心平氣和。
顧清歡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覺得更加驚悚。
這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慕容澤!
他難道也穿越了?
還是他新研究出了對付她的方法,準備放長線釣大魚?
“聽說前些日子你被請去給丞相看病?”外面的人忽然發問。
顧清歡正在彷徨,聽了這句話立馬就懂了。
原來他今天的目的并不在自己身上。
她想了想,才道:“我醫術好,他又拿著銀子讓我看病,為何不去?”
“他得的是什么病?”
“普通的傷風感冒而已,幾貼藥就好了。”
“還有其他的病癥嗎?”
“沒有。”
“……是沒有,還是你看不出來?”
“我要是看不出來,就沒人能看得出來!鳖櫱鍤g沒好氣的哼了聲。
他后來又問了些有的沒的,都是圍繞著同一個人,顧清歡隨口就給敷衍過去。
看來黎夜說的沒錯,慕容澤現在清醒了,就醞釀著要搞事情了。
她不想參與,只有裝傻。
“天快黑了,王爺還有別的事嗎?”她準備下逐客令。
慕容澤沉默片刻,道:“沒了,早些休息吧。”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遠,顧清歡非但沒松一口氣,反而更覺得頭疼。
朝堂爭斗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更不想牽扯其中。
她原本只是答應要治好丸子的病而已。
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難脫身。
她本來也是打算要逃跑的,現在只是更要加快進度了而已。
秋獵明天才會正式開始,也就是說,明天慕容昭才會見到眾臣。
今天她打算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思考對策。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
當晚,黎夜就翻進了她的房間。
顧清歡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回到房里就看見他斜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手里把玩著她出去時用來鎖門的銅鎖。
“你怎么進來的?”
“自然是走進來的。”
“看不出來你還會開鎖,很厲害嘛!彼揶。
他卻應道:“夫人過獎了。”
“……我根本沒有在夸你好嗎!”
黎夜笑著招手,讓她過去,可顧清歡怎么會笨到自己羊入虎口,走到桌邊坐下,跟他保持距離。
房間里點著油燈,昏黃的光線落在他的俊臉上,鳳眸帶笑,還有幾分要將人化開的溫柔。
“聽人說你不舒服,沒出去用膳?”
“懶得走而已。”顧清歡轉過臉,不敢看。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不生氣,明明之前她還用手術刀威脅過他。
就算不出手宰了她,也沒必要對她這么包容。
他不是善人。
“有什么事嗎?”
“過來問問你什么時候跟慕容澤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