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顧念夕睜開眼睛。

她看著滿目的純白，無聲的落下了眼淚。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的她抱著一個白凈的小嬰兒躺在一個庭院里曬太陽。

那種感覺，是她一輩子以來從沒有過的愜意。

可能是因為太渴望那樣安定而又溫暖的生活，所以，在現實中，才會所有的事情，都與夢境想反吧。

顧念夕看見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一瞬間，全部都明白過來了。

鄭生站在她的床前，顧念夕淡淡向他開口。

“鄭生，我的孩子，是不是不在了？”

鄭生愣了一下，皺著眉頭不知道怎么回答。

猶豫了許久，鄭生微微的點了點頭。

顧念夕轉過去。

窗外，正是一片晴空，她睡了很久很久，在夢里享受完了自己孩子的親近，而一覺醒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就像是前一秒還在天堂，下一秒就直接墜入了地獄，她終于也親身體會到了，這種喪子之痛。

原來，這種失去，真的是讓人的每個毛孔都在疼痛啊。

裴茜那時抓著她，瘋狂地說著，是她害她做不了母親，如今，她也做不了了。

楚宇非走進病房，鄭生看了楚宇非一眼，默默的退出病房。

顧念夕能感覺到楚宇非進來了，但是她并沒有回頭看他。

楚宇非沉默著在顧念夕的身邊坐下，然后抓住了顧念夕的手。

“對不起……”楚宇非低著頭說。

顧念夕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許久之后，顧念夕緩緩的回過頭，她看著楚宇非，一夜未見，楚宇非竟也頹廢了許多，原本白凈的臉上，開始冒出了胡茬。

這，就是自己一直愛著的男人嗎？

自從當年自己救下他之后，自己的整個生命，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她到底愛他什么呢？

他心里住著別的女人，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待她，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會一直這樣忍辱負重地心甘情愿地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呢？

“千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了孩子……”楚宇非的眼睛里滿是疲倦與傷痛，他握著顧念夕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

不知道她有了孩子就可以這樣對她了嗎？

在他眼里，陪伴了他四年的她，竟然還是比不上一個冒名頂替的裴茜嗎？

顧念夕努力的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她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輕柔的撫摸著楚宇非的頭發。

楚宇非有些稍微的呆愣，她這樣，是原諒他了嗎？

“楚宇非。”顧念夕看著他，眼睛里含著淚水，臉上卻帶著微笑。

“當年，小夕是不是也是這樣摸著你的頭發？”

楚宇非抬頭，眼睛里全是震驚。

顧念夕低頭一笑，淚水悄然滑落，“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我現在變成這樣，你有沒有覺得解氣一點？”

楚宇非擰起了眉頭，“你在說什么？”

“楚宇非，你一直認為，四年前是我殺死了你和裴茜的孩子，所以，我現在，到底還清了嗎？”

顧念夕盯著楚宇非，仍是一臉淡笑，“如果還不夠，我也可以從這醫院的樓頂上跳下去，你放心，這次不會有再有人替我跳的，你也可以親眼看著我跳下去。”

“千雪……”楚宇非一把將顧念夕抱在懷里，“你不要說了。”

顧念夕任由楚宇非將自己抱住，卻沒有停住自己的話，“楚宇非，四年前，我就是恨透了裴茜，我恨她搶走了你還懷了你的孩子，所以，我將她推下了樓梯，看見她痛苦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也可以那么開心，我不僅要殺了你的孩子，我還要裴茜一輩子活在這樣的陰影下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楚宇非朝著她吼道，手中的力度卻更大了些。

“你恨我嗎？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在折磨我嗎？楚宇非，讓我去死吧，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顧念夕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她在顧念夕的懷里無法克制的抖了起來，她看著前方，死死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對不起，對不起……”楚宇非不停地說著，他想用自己的身體止住顧念夕的顫抖，可是，他抱得越緊，顧念夕就抖的越厲害。

顧念夕的雙手，指甲都深深的陷進了掌心里，楚宇非看到了她的手，立馬就放開了她，一把將她的手捧在了手里。

“千雪，聽話，你放開，你把手放開。”楚宇非的眼睛里已經有了淚水，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

他用力的想掰開顧念夕的手指，可是顧念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很快，鮮血就染紅了整個掌心。

“千雪，你別這樣……”楚宇非的眼淚滑落下來，一根一根的將顧念夕的手指掰開。

“啊——”顧念夕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整個人都充滿了絕望的氣息。

楚宇非愣了。

顧念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樣猛烈的哭泣讓她的氣息都無法緩過來，她看著楚宇非，眼睛里只有哀傷與絕望。

“你不是一直都在怪我，害死了你和裴茜的孩子嗎？那么好，一命換一命，現在我把孩子還給你了，我們兩清吧！”

“你在胡說什么！？”楚宇非低吼著。

他已經將當年的事都放下了，他不再去追究，為何她現在還要這么耿耿于懷，她這是在報復他嗎？

現在說什么他也不會放開她，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她，并且愛上她，她已經走進了他的心里，融入了他的骨血里，怎么能說兩清就兩清？

“楚宇非，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的時候，我有多么高興，我本想在我們結婚紀念日的那天親口告訴你，你要當爸爸了，可是，可是那天我等了一晚上，你直到快凌晨才回來，還帶回了我這輩子最恨的女人……”陸爾含著淚說著，聲音喑啞無力。

“裴茜一回來，所有都變了，你的眼里再也不是只有我，我也不再是你的唯一，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理解，我甚至能避都避了，我以為，我可以戰勝她，我甚至以為，我已經勝券在握了，可是，可是現在呢？我的孩子沒有了！楚宇非！是你殺了他，是你親手殺了他！你告訴我，你有多恨我，你到底有多恨我？”顧念夕嘶吼著，她激動地一把抓住了楚宇非的衣領。

兩個人眼睛離得如此之近，卻看不清彼此的面孔。

“你說啊，你有多恨我？你想要我怎么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樣！！！”顧念夕吼著，早已忘記了全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