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里,羅葉打開水龍頭放水,嘩啦啦的水聲,充斥著狹小的空間。也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動靜。她站在鏡子前,平復著有些失措激動的心情。
不會有錯的。
她仔細回憶著那個女人從辦公室出來的表情和狀態,確定是剛吸過毒品無疑,而且在吸毒后會產生強烈的追求享樂、追求感官刺激的欲望,那女的衣衫不整,證明辦公室里面還有其他人,很可能是異性。
這個時間點,公司高管都在會議廳里開會,財務經理也是高管之一,難道他沒去?
室內的水汽迷蒙,她擰緊水龍頭,洗了把臉后感覺清爽多了,用手拍掉水珠后,很自然的走出洗手間。
給杜子涵發了條信息過去,沒多久,他就回信,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杜子涵還是將財務經理因病缺席會議的情況告知她。
羅葉的唇角悄無聲息的抿緊,眉峰合攏,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愁。她突然想起宋棠提起過他正在調查的毒品案,有可能涉及公司的員工……她現在擔心的是,除了財務經理以外,還有其他部分的人也參與了毒品?
這么一想,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羅葉迫不及待的想再見到宋棠一面,當面問清楚這些狀況,但她也知道,宋棠上次沒說清楚,肯定是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去涉險,所以就算她再問,他一定也會找個借口推脫或者敷衍……
她甚至想到,年前在杜氏集團的周年酒會上,她在防盜門后的樓梯口偷聽到杜慎跟另一個男子的對話,當時他們口中的“貨”,會不會就是毒品?
心底有個大洞在呼呼作響,對于這些表面光輝,內里骯臟的齷齪,她并不覺得多么吃驚,只是覺得郁悶。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分公司這幾年的生意越來越差,資金缺口越來越大,她隱約知道公司有人挪用公款的事,也想調查公司的賬本。
但,這只是想想而已。就算她亮出董事長的身份,分公司的賬本也很難到她手里,這些高層為了敷衍她,私底下不知準備了多少個賬本等著忽悠她。而她和杜子涵不會花太多時間留在這里慢慢清理內部。
這些事她無能為力,想了想,唯一能做的,就是通知宋棠。
他看樣子應該也掌握了一些線索,羅葉猜測他現在極有可能潛伏在某個毒販身邊,等著將毒販一窩端了。
她不該去給他添麻煩。
茫茫然的回到辦公室,她坐到辦公桌前,打開筆記本,鼠標在上面點開了一個加密文件,然后飛快輸入一串密碼,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五分鐘后,將寫好的文件,發到了一個郵箱里。
但愿他能收到。
緝毒警察的處境有多危險,羅葉想想就知道,她不敢想象,曾經衣著光鮮的富家公子,如今裝得不倫不類潛伏在毒販身邊虛與委蛇,見機行事。她知道他有多危險,也許會有生命危險……
唯一能做得,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禱。
做完這一切后,她想到青省,又忐忑不安,打開手機發了條信息給唐寂。這次她來潮海市出差,唐寂并沒有跟過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到底還是余暖,超出了余暖所在的范圍,就算再十萬火急,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點,羅葉不但不會惱火,反而覺得十分欣賞。
唐寂收到信息時,桌子對面的余暖正催促他去潮海市跑一趟,這妮子越來越喜歡在他面前放肆了,每次難得見一面,唐寂還沒來得及享受溫馨的二人時光,就被余暖嘴里的“葉子”打敗了。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在感情上打敗他的,不是另一個更優秀的男人,而是一個女人……
唐寂:“???”
“阿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見他低頭看手機,余暖撅起水潤的紅唇,鄙視地看著他。
唐寂抬頭瞇了瞇眼,微微一笑:“有,聽著呢,接著說。”
他這樣好脾氣,倒顯得她驕縱蠻橫了。余暖一愣,覺得理虧,放軟了語氣:“我還是有點擔心葉子,不知怎的,我這兩個晚上做了很多噩夢,老是夢到葉子遭遇不測……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在醫院看到葉子時的樣子嗎?奄奄一息,吊著一口氣,很多次我都以為她撐不下去了……”
余暖臉色黯淡,她二十幾年的人生都是彩色的斑斕,直到遇見羅葉,她才切身體會到了生命里的一抹灰。
唐寂默了默,點頭。
她一喜,抓住他的大手,纖細如蔥的手指穿過他的指間,與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交叉,十指相扣。唐寂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厚厚的大掌包裹她軟綿綿的小手,心也融化了。
“最后幫你一回。”他說。
這個“最后”,實際上他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每回都是“最后一次”,但每次她提了要求后,他雖不滿,卻仍甘之如飴的答應下來。
這個小小的女人,是他的摯愛,一輩子都要守護的珍寶。
“阿寂,謝謝,你對我最好了。”俏臉微紅,她吐了吐丁香小舌,撒嬌地枕在他們十指相扣的地方,眉眼如月,笑容如花。
唐寂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失笑道:“傻姑娘,你對她這般交心,但愿她不要讓你失望。”
“才不會呢,葉子是什么人我還能不知道,我知道她心里藏著很多事,很多她都不愿跟我說,但她絕對不會無故去傷害別人。”
她不會無故傷害別人,可她身邊的人,會。
這個傻姑娘。
唐寂溫柔地凝視她的側顏,胸腔泛起一股繾綣綿綿的愛意。也罷,為了這個傻姑娘,也為了她所珍視的人,自己就算不愿,也要把那趟水攪渾了,最好把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都拖下水一起瘋最好。
第二天早上,唐寂登上了飛往潮海市的航班。
與此同時,京城二環西城區,四合院里有一株老榆樹,樹下放著兩張藤椅,兩張藤椅的中間放著一張梨花木做的茶幾,雕琢紋脈精致細膩的桌面上,擺放一套宋朝的天青色汝窯茶具,茶香四溢,馥郁芬芳。
蘭濯夫人靠在藤椅上,一改往日尊貴雍容的盛裝,身上穿著一件淺碧色的對襟旗袍,外面罩著一件羊絨披風,頭發高高挽起,用一支紫檀木簪子固定,耳際垂下兩綹發絲,顯得溫婉柔美。
泡茶的動作,也是柔美的,極具美感。
唯獨,那說出口的話,字字如刃。
“那羅葉果然是羅家的人……好,很好!還有個身份叫葉明珠,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寶貝女兒,誰配得上叫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