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宋人百姓被脅迫著向前沖來,他們大多都是老幼病殘,哭聲震天,正是金兵從河北各地擄掠來的百姓。
有些百姓不肯向前,便被金兵們刀劈槍刺,很快就血肉模糊,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余的百姓驚慌失措,哭爹喊娘,踉踉蹌蹌被驅趕向前。無數的女真騎士跟在百姓后面,只在百姓沖散了宋軍的大陣,便要跟上砍殺。
宋兵大陣之中,將士人人面色通紅,眾軍都是怒不可遏,在但軍中軍規森嚴,仍舊沒有人敢發出聲來。
“相公,要不要現在開炮?”
劉宏津站在王松身旁,低聲問道。他沒有問百姓如何處理,王松自然會告訴他這些。
“先不要著急。”
王松面色淡然,沒有任何的波動。生于亂世當中,百姓苦不堪言,唯有行霹靂手段,降妖除魔,百姓才能得到安寧。
“進了一里地再開炮。至于百姓,不能讓他們沖散了炮兵大陣。”
多余的話他沒有說,劉宏津心領神會,趕緊退了下去。
“相公,你無需自責,這都是番子造的孽。百姓的血債,也要找他們償還。”
李若虛看到王松手指微微發抖,知道他心里憤怒至極,趕緊在一旁勸道。
當日在府州,也是如此情形。金人驅趕百姓攻城,張橫不得已痛下殺手,卻被朝堂上的士大夫指責,啷當下獄。若不是趙桓的堅持,恐怕張橫早已經命喪黃泉了。
“李公,水師應該到了吧?”
“相公放心,水師一早摧毀了清平鎮的偽齊水師,黃飛虎水師運載騎兵,已經登岸。如今黃飛虎和李寶一南一北,控制了河面,東面已經隔絕。”
李若虛回答完,王松點了點頭,聲音也變得低沉。
“無論如何,也要把番子留下。讓他們也知道,作惡的下場!”
女真騎兵如墻而進,慢慢速度加了起來。密密麻麻,漫山遍野,他們萬馬奔騰,地面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準備!”
看到女真騎兵已經進了一里的路程,火炮陣地當中,劉宏津手心冒汗,他緩緩抽出了長刀,舉向了空中。
“開炮!”
劉宏津歇斯底里地狂吼了起來。旗官手里的紅旗重重落下,炮陣中各個軍官的怒吼聲也跟著響起。
“開炮!開炮!”
“蓬! 蓬! 蓬!”
震耳欲聾的火炮聲響起,一枚枚實心鐵彈凌空飛舞,撕裂空氣,向著奔騰而來的清軍騎兵撲面砸去。
“開炮!”
側翼的小炮陣地上,炮兵軍官的喊聲也接二連三的響起。
白煙陣陣升起,鐵丸在空中發出撕心裂肺的破空聲,直奔向前而來的女真騎兵。
火炮連續轟炸,一輪接著一輪,似乎綿綿不絕。煙塵飛舞中,無數的女真騎兵從馬上載了下來,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充斥著整個前沿陣地。
有許多百姓也被火炮打中,血肉模糊。他們驚恐喊叫著向前而來,許多人已經進入了瘋癲狀態。
后有金兵的砍殺,前面有奪命的火炮,但這就是戰爭,血淋淋的戰爭,誰也沒有辦法。
怪就怪,你生在這個亂世。在這沒有溫情可言,只有殺戮的戰場上,牽扯的不僅是士兵的生死,還有萬千百姓的安危。
“王松這狗賊,怎會如此心狠!”
看到脅迫的宋人百姓和女真騎兵,一起被炮彈擊中,同樣的鮮血淋淋,放松慘叫,蒲察石家奴怒不可遏,不由得罵出聲來。
兩翼進攻的女真騎兵,剛剛進入對方陣地前一里,對方的火炮就咆哮著打了過來,劈頭蓋臉,迅猛之急。
女真騎兵只有拉開了距離,盡量把身子掩藏在戰馬身后,狂打著馬匹,向前沖來。
“殺虜!”
無數的宋軍騎兵從陣中緩緩而出,隨機速度慢慢加快,直奔從兩翼而來的女真騎兵。
煙塵飛舞,火炮聲,震天雷爆炸聲此起彼伏,戰馬奔騰,雙方碰撞在一起,一場惡戰隨即展開。
黃馨站在城頭上,看著原野上十幾萬人的舍命廝殺,不由得目眩神迷。
看著那個男子在萬軍叢中指揮若定,她的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從早晨到午時,她就這樣一直在城頭觀望,即使旁人如何勸她,也不肯下城而去。
“黃小娘子,你就放心吧。王相公一定不會有事的,忠義軍也一定會大勝而歸。”
不知何時,在她旁邊的城墻上,多了一個女子。
“公主,你如何也上來了? 你要注意身子。”
看清楚旁邊站的是趙多福時,黃馨趕緊上前施禮道。
趙多福一身輕衣,外面一件白色的貂絨,使得她看起來雍容華貴了許多。她臉色蒼白,顯然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趙多福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其實我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是王相公非要讓我安心靜養。”
她看著惴惴不安的黃馨,勸慰道:“當年我也和你一般,站在東京城的南薰門上,看著他在萬軍叢中廝殺。這一晃,已經四年了。”
當日在東京城城墻上觀看城外大戰的情景,仿佛一下子呈現在了面前,趙多福的眼神里充滿了迷茫。當時她還是一個少女,不到16歲,一眼就愛上了城外那名鏖戰于萬軍從中的男子。
如今歷經苦難,天遂人愿,她終于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而經過這一番磨難,她也看淡了很多事情。比如王松身邊多了些女人,她也沒有了以前那么強的芥蒂。
“公主,你說這仗,咱們能打贏嗎?”
黃馨的話,惹來趙多福旁邊侍衛的一聲不滿。
“笑話,如何可能不贏! 如今兩軍雖然陷于膠著,但女真騎兵已經損失慘重,漢兒步卒又不堪重負,節節敗退。”
江虎朗聲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用不了一個時辰,女真人就要大敗了!”
“江虎,不得無禮!”
趙多福看了眼面紅耳赤的黃馨,心里暗暗贊賞,這女子明眸皓齒,嬌艷動人,卻又心甘情愿待在王松身邊,也算是難得了。
“黃小娘子,江虎以前是軍中之人,他說的應該不會有錯。你就稍安勿躁,靜候佳音吧。”
黃馨雖然微微不滿于江虎的粗魯,但是心里卻滿心歡喜。她趕緊回了一禮。
“黃馨謝過公主。”
江虎在一旁不滿地看了黃馨一眼。在他心里面,這個福建女子就是公主的情敵,他當然不會對黃馨有什么好感了。
他也曾想過痛下殺手,但一怕給趙多福帶來麻煩,二來說實話,他還真是不敢。
只要一想起王松,一想起王松目光里的寒意,江虎就不由得心驚膽戰。一旦惹惱了王松,只怕連江南的大宋朝廷也要殃及池魚。
也正因為如此,江虎只能過過嘴癮,一肚子氣全撒在了黃馨身上。這女子,早晚都是公主的對手。
城外震天的廝殺聲傳來,幾個人都是抬起頭來,一起向鏖戰的陣地上看去。
“公主,水師的戰船!”
江豹忽然指著西面的運河,大聲喊了起來。
趙多福和黃馨都是心中一動,抬頭向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看去。
果然,無數的戰船駛了過來,停在河中,形成了兩條長龍。船上的火炮一起向著岸上的金兵大陣發炮。硝煙彌漫,布滿了整個河面,炮聲隆隆,場面頗為壯觀。
“這下子,番子想跑都沒那么容易了!”
江豹大聲喊道,面上神采飛揚,旁邊的江虎勉強笑了一下,一絲憂色卻暗暗爬上眉頭。
“這王松,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火炮,而且火力如此兇猛? 這樣下去,卻該如何控制?”
旁邊的趙多福和黃馨都是眉開眼笑,趙多福更是站了起來,站到了城墻邊,扶著垛墻,向城外看去。
腹背受敵,勉力支撐。
眼看著一營營的女真勇士,葬身在對方的火炮之下;眼看著無數的步卒血肉模糊,被對方刺翻在地,鮮血滿地,尸體層層疊疊。蒲察石家奴石家奴眼睛血紅,眼前發黑,幾乎不能坐穩身子,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到處都是喊殺聲,到處都是慘叫聲、哭喊聲,到處都是火炮聲、震天雷的爆炸聲。他引以為傲的女真勇士們,前赴后繼,死傷無數,就這樣一個個,一片片,倒在了廝殺的大陣之中。
從早晨到現在,他已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馬,尤其是騎兵損失慘重。若是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最后一刻。
在他身后的原野上,密密麻麻擺滿了金兵傷員,人數之多,傷勢之慘重,此起彼伏的嚎叫、痛哭聲,讓他心煩意亂。
火器造成的傷口,可不是刀槍所比。許多傷兵都是斷胳膊斷腿,白骨森森,很多人更是被打的腸破肚流,肚子里面的那些器官到處都是,慘狀不忍卒視。
宋軍也是死傷慘重,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宋軍的傷員被紛紛抬了下去,轉移到后面的一大塊原野上,身穿白色衣服、頭戴白帽的宋軍軍醫官就在那里進行緊急搶救,那里也已經是人滿為患。
他甚至可以看到王松已經去了傷兵營,并沒有坐鎮指揮。但是宋軍的大陣依然穩穩當當,指揮依然有條不紊,公雞依然連綿不絕。
宋軍損失了這么多,早應該崩潰了。可面前的宋軍非但并沒有潰退,反而越戰越勇,完全壓制了幾方的攻勢。
傷兵滿營,王松一路過去,傷痕累累,傷勢各異,處處都是殷紅,處處都是鮮血,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腥味和草藥味彌漫。
“相公,傷員太多了,兄弟們太慘了!”
看到王松進來,趙若瀾眼睛一下紅了起來。
“賢妹,不要傷心,傷員的情況如何?”
“相公,軍營里面,已經有了3200多的傷員,400多兄弟沒有搶救過來,800的兄弟不知能否撐過去,應該有超過一半的兄弟能夠搶救過來。”
王松點了點頭,已經有超過兩千士兵陣亡,加上受傷的三千多人,傷亡已經超過了五千。
“放心吧,賢妹。”
王松勸慰道:“要不了多久,番子就要撐不住了。這里就拜托你了。”
忠義軍傷亡超過五千,金人的損失最少上萬。仗打到現在,水師和騎兵過來圍攻,三面圍追堵截,金人應該要撐不住了。
“傳下軍令,有斬獲敵酋石家奴首級者,賞銀500貫,軍階連升三級,賜田300畝,通報全軍!”
王松軍令下達,果然,忠義軍的攻勢更加凌厲了起來,隆隆的炮聲更是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