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fēng)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
呂梁山東南麓,姑射山,溝壑縱橫,山勢奇險,奇峰異洞,蒼松翠柏,青山環(huán)抱。其間一條數(shù)百米的深谷,使得南北仙洞巍然對峙。仙洞的道觀建筑最早建于唐武德年間。南仙洞位于西側(cè)崖間,北仙洞建在東側(cè)山腰,里面亭臺樓閣齊全,房屋廟堂具備,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好地方。
暖暖的太陽從窗外斜射了進(jìn)來,帶來冬日的一絲溫暖。王松睜開了眼睛,頭痛欲裂。這些日子,他反復(fù)的在做夢,夢見了母親和妹妹,還有牛娃叔,還有……
可是他無論如何,想要和母親、妹妹、牛娃叔說話,他們卻視而不見,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樣。
他做夢無數(shù),左呼右喊,甚至咆哮了起來,沒有任何作用,自己卻醒了過來。
“大哥,你終于醒了!”
旁邊的女子看到王松睜開了眼睛,眼里的淚水“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賢妹,哭什么,大哥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
看到床邊坐著的趙若瀾,王松一瞬間從冥想回到了現(xiàn)實。
“大哥,你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在沉睡、說夢話,我都怕你醒不了呢!”
趙若瀾眼睛里面又涌上了淚水。
“謝神醫(yī)說你身上受了多處重?fù),失血過多,恐怕很難撐過去。想不到你終于醒了!”
趙若瀾一下子趴在了王松的胸口,開始放聲哭了起來。
王松心里頭一熱,輕輕撫摸著趙若瀾的頭發(fā),幽幽道:“好啦,別哭了,大哥昨夜就醒了。”
“大哥,你終于醒了!”
梁興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手里端著一碗稀粥,里面還有些藥材。
“若瀾,別哭了,先讓大哥吃點東西。他現(xiàn)在是重病在床,要吃點好的,才補(bǔ)的過來。”
趙若瀾直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她接過旁梁興的粥碗,開始一口一口地喂起王松來。
王松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有辦法。渾身上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他差點進(jìn)了閻王殿。他雖然醒了過來,卻還不能動彈,需要別人的照顧。
說起來,趙若瀾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自己實在是太見外了,想的也太多了。
“大哥,你這里……”
趙若瀾指了一下王松的額頭。
在趙若瀾的幫助下,王松費力地手搭上額頭,摸到右額處一道隆起的傷疤,苦笑道:“看來大哥是破相了。”
趙若瀾點點頭,輕聲道:“肯定是在府州和番子作戰(zhàn)時留下的。這些該死的金賊!”
“大哥如何樣子都好看!
梁興在一旁說道:“要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女子為大哥要死要活。”
王松苦笑了一下。自己為情所困,和不少女子都有了瓜葛,實在是有些花心。按照后世的標(biāo)準(zhǔn),妥妥的渣男一枚。
“梁兄弟,咱們現(xiàn)在在哪里,這里好像不是太原府,也不是汴京城吧?”
喝完了粥,他的精神頭明顯好了一些,全身一陣熱氣上涌。
梁興點點頭道 :“ 大哥,咱們現(xiàn)在是在河?xùn)|平陽府的汾西縣,此處是姑射山,地方僻靜,適合養(yǎng)傷,山上有忠義社的兄弟把守,外人一般很難進(jìn)來。 ”
趙若瀾笑道 :“ 大哥有所不知,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大哥戰(zhàn)死沙場了,就連太原城的忠義軍將士,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趙若瀾把當(dāng)時的情形講了。王松點了點頭,苦笑道 :“ 你們考慮的倒是周到,只是這朝廷,大哥怕是難回去了!
“大哥,你還回去干什么 ?”
趙若瀾不滿的瞪了王松一眼,低聲道:“ 大哥心里面,莫不是還念著那位公主? 人家說不定早都把你忘了!”
王松心頭一陣迷茫,趙多福的身影又浮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他忽然想起,在府州楊家溝即將隕身前,自己心里面誰都沒想,掛念的仍然是母親和妹妹,沒有折月秀,也沒有趙多福。
繁華落盡,滿地蕭索;紅塵深處,無奈與掙扎并存;鳥語花香怎抵得過粗茶淡飯,轟轟烈烈始終要歸于平淡。難道說在自己心靈深處,從來都沒有愛過這幾個女子?
趙桓送的短刀也落在了戰(zhàn)場上,趙多福送的軟甲 ……
“妹子,楊家溝戰(zhàn)死的那位折家姑娘,最后是怎樣安排?”
王松不由得搖搖頭,自己為什么要問這樣的問題。
“馬宣贊讓折家的人接回去了!
趙若瀾幽幽回道:“你身上的寶甲也沒有取回來。當(dāng)時大伙都擔(dān)心你的傷勢,也沒注意這些事情!
王松微微點點頭,低聲道:“折家妹子是為救我而死,就讓這軟甲陪著她吧!
趙若瀾睜大了眼睛,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大哥,你把寶甲給了她,肯定是隨著她埋葬了。你若是回到了東京城,如何去見公主,難道說你把寶甲丟了? ”
“東京城?”
王松微微搖頭,冷聲道:“東京城的繁華風(fēng)流,大哥是回不去了,也不愿再回去了!
“相公,這樣想就對了!”
馬擴(kuò)和楊再興幾人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神色頗是興奮。
只要王松安然無恙,這抗金的大旗,隨時都可以豎起。
馬擴(kuò)笑道:“相公,你昏迷了一個多月,朝廷已經(jīng)剝奪了你所有的官職追謚,你的新謚號 “忠謬”,你說可不可笑!”
忠謬?
王松不由得一愣,輕輕笑了起來。
忠于謀國,謬于謀身,自己還沒有死,想不到先有了謚號,而且,看似公正,卻讓人心酸。
“馬宣贊,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楊再興在一旁高興道 :“相公醒過來了,咱們終于可以再大干一場。相公,你趕緊好起來,弟兄們可都等著你呢!”
“大哥有所不知,忠義軍如今已經(jīng)被朝廷接管。河?xùn)|宣撫使是張叔夜,宣撫副使是張;河北宣撫使是宗澤,宣撫副使是另外一個文臣張浚。張橫和王倫被削職,押回京城。林風(fēng)、耶律亙下在了太原大牢。孟德、焦文通率部離去,也被朝廷通緝。這就是忠義軍如今的局面 !”
梁興在一旁加道,表情卻是輕松。
只要王松安然無恙,即便一無所有,他也是信心十足。
“河北要好一些!
馬擴(kuò)沉聲道 :“ 宗澤和張浚還算賢明,岳飛又是宗澤的老部下,其他兄弟安然無恙,這倒不用擔(dān)心!
王松點了點頭,欣慰道:“看來這張浚還算忠厚,沒有株連眾位弟兄,咱們欠他一個人情!
楊再興搖頭道 :“ 那些個大頭巾,沒有一個好鳥! 要說行軍打仗,用人的度量,我只服王相公。相公早點好起來,不然真不知這些人搞出什么花樣!”
王松搖了搖頭,府州大戰(zhàn)才過去了一個來月,朝中竟然起了如此大的變化,只是可憐了他手下那些陣亡的將士。
“ 時移世易,我不是什么相公,只是個被世人遺忘的死人,這或許就是我原本應(yīng)該的樣子。諸位以后喊我王松即可。”
馬擴(kuò)搖了搖頭,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 相公還有我們這些兄弟,忠義軍的兄弟就成千上萬,正在枕戈待命。只等相公一聲令下,咱們就揮師北上,與女真人決一雌雄!”
“馬宣贊,你費心了!”
王松苦笑道:“馬宣贊你為何要一直抓著我不放。你大可以棄我前去,投奔張叔夜或者宗澤帳下,憑你的才華,一定能夠得到重用 !”
馬擴(kuò)面色鄭重,朗聲道:“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相公,我馬某認(rèn)定你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帶領(lǐng)著兄弟們建功立業(yè)。除了你王相公,這大宋,無人可以辦到!”
梁興在一旁加入進(jìn)來,笑容滿面。
“大哥盡管放心,這些日子,忠義社的兄弟,一直在將領(lǐng)們的手下訓(xùn)練。加上解州的幾千忠義軍兄弟,黎城大營的一萬多兄弟,咱們還有兩萬之眾!
趙若瀾也是恨恨道 :“ 王倫大哥雖然丟官去職,但解州還在咱們手中,鹽販們想買鹽,還得經(jīng)過忠義軍的兄弟。那里的錢糧堆積如山,足夠大軍用一陣子。若是朝廷要管,放馬來攻就是。”
“解州還是回歸朝廷的好,兄弟們也不能空手而歸!
王松搖搖頭,輕聲道 :“ 府州一戰(zhàn),我已是心灰意冷。大宋以文治武,文臣統(tǒng)兵,勾心斗角,我等武人,又有何地位可言? 莫不如退隱山林,再也不要被瑣事纏身,誤了大好時光!
馬擴(kuò)正色道:“相公,你能眼睜睜看百姓受苦,我等無話可說。府州決戰(zhàn)之前,你讓每一個兄弟清清白白做人,難道你要自食其言嗎?”
趙若瀾面色一變,大聲道:“你們就不要再逼大哥了。大哥為國為民,差一點命都丟了,換來的又是什么。折可求閉門不救,朝廷落井下石,士大夫人面獸心,這樣的朝廷為它賣命作甚!”
王松黯然道:“賢妹說的對。只是可惜了那一萬多的兄弟,就這樣丟在了府州的冰雪荒原上,無人問津,不知他們?yōu)楹味。若是有機(jī)會,我一定要建一座忠烈祠,擺上兄弟們的靈位,以供世人瞻仰和祭祀!
馬擴(kuò)心中一寬,點頭道:“相公盡可放心,所有兄弟的骨灰都已帶回。所有兄弟的名字也都有冊可查。等你好了,咱們再重整旗鼓,好好的作為一番。”
王松點點頭,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忠義軍將士,神情變得黯然。
“徐虎、張懷、楊進(jìn)、孝春,我的好兄弟,我對不起你們啊!
這些兄弟一路跟著他,信任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他卻把他們帶入了絕地。在他們需要新生的時候,他卻扮演了死神。
“相公,弟兄們不能白死,他們的妻兒老小,還需要你照顧!”
“楊再興說的不錯。”
王松輕聲咳嗽了起來,趙若瀾趕緊端上熱水,扶著王松喝了起來。
“你們下去以后,盤點一下糧草錢財,那些陣亡兄弟的家屬,可不能無人照顧!”
王松說了一會,精神又萎靡起來。馬擴(kuò)看王松臉色蒼白,趕緊起來告辭。
眾人都是囑咐王松好好歇息,盡快恢復(fù)。
出了屋子,眾人都是振奮了起來,都覺得將來有了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