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球一聽見茜茜的聲音,停下了蹭謝楚清腳踝的動作,它圓滾滾的小身體在瓷磚地上滾了一圈,歡快地撒開蹄子跑到茜茜面前求抱。
謝楚清停了《動物世界》,把卷餅放下來,笑著站起身:“來找糖球玩的還是來找我玩的?”
小姑娘眼睛轉了一圈,糯著嗓子聲明:“來找姐姐玩,然后找糖球玩。”
門縫沒完全打開,糖球吐著舌頭想往門縫處擠,茜茜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蹦跶起來的腦袋,就是沒去抱它。
謝楚清覺得奇怪,剛想走上前,就看著有人將門推開,糖球見到門終于打開,伸著小爪子就要往面前純黑的褲角上扒拉。
“……”
順著那雙锃亮的berluti牛津皮鞋往上看,她的笑頓時停在了臉上。
顧行一只手還撐在門扶手上,他半蹲下來捏了捏糖球的肉爪,修長的手指貼著爪背給它順了下毛,這才起身抬眸看向謝楚清。
他今身上剪裁精致的黑西裝妥帖得體,白襯衣領口的扣子扣開兩顆,銀色袖扣在光線下泛著金屬的冷光。他的身姿頎長挺拔,襯著英俊深邃的眉眼,往哪兒一站都招人。
周圍靜默無言,茜茜的小眼神在兩人中間來回看了幾眼,抱起糖球摸了兩把,低聲悄悄哄:“糖球,我們去外面玩啊。”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把門帶上。
謝楚清對上顧行的目光,還殘留的一點困意頓時煙消云散。她剛才就應該想到的,茜茜一個人肯定來不了寵物醫院,除非是顧行把人送來的。
正沉默著,門又被敲開了。
小楠端了杯咖啡進來,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了顧行面前的桌上,趁著撤盤子的空檔看了兩眼男人,最終紅著臉出去了。
“……”半晌后,謝楚清退了兩步坐回座位,笑著打破沉默:“其實茜茜不用每次都來醫院看糖球,我上次也說過了,它身體各方面狀況檢測良好,真的不用待在醫院住院……”
房間里雖然抱走了一只糖球,但還有只卷餅。卷餅見到謝楚清重新坐下,以為是要繼續看《動物世界》,于是搖著尾巴撲了上去,興奮地拿爪子往她肩膀上招呼。
顧行看著謝楚清下意識地偏頭躲開,露出頸側白皙的皮膚,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脖頸,順著停留在了卷餅的爪子上。
“謝醫生說得有道理,是應該接回去。”他盯著她看,嗓音沉穩,“今天我是來辦出院手續的。”
謝楚清原來以為顧行不會把糖球接走,但沒想到對方這次答應得這么干脆。她驚詫地抬眼看他,對上對方驟然沉下去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她沒看過來之前,顧行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就連眼神都是平靜無波的,而就在謝楚清將目光投過來后,他的神情才起了變化。擺在顧行面前的咖啡他一口沒動,此刻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鎖住她,突然開口:“難得,謝醫生終于肯看我一眼了。”
“……”謝楚清被他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轉移話題:“辦住院手續不麻煩,只要在住院部的存檔文件上簽個字就可以,等下你帶著茜茜去辦手續,應該用不了多久。”
看她又移開了視線,顧行的目光冷了下來。
他站起身,西裝平整而毫無褶皺:“好。”
話音還沒落下,辦公室內又響起一陣陣撓門的聲音,伴隨著的還有茜茜在門外壓低的“sh——”聲。沒過多久,撓門的聲音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緩慢的開門聲。
茜茜抱著糖球探進來,小臉蛋白里透紅,亮晶晶的眼睛對著謝楚清眨啊眨:“姐姐,我們帶糖球出去玩好嗎?”停頓了下,眼里帶了點期許,“你愿意跟我出去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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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醫院附近就是居民區,往里再走十分鐘就能看到被居民樓圍起來的小公園,平時附近的居民沒事就喜歡來小公園溜達幾圈,順道嘮嗑健身跳舞。謝楚清下班晚的時候,還能聽到廣場舞的背景音樂。
茜茜出來的時候拿了個飛盤,現在正在草叢里跟兩只精力旺盛的糖球卷餅玩扔飛盤。
謝楚清坐在長椅上,手上還拿著小姑娘塞的水果糖,嘆口氣心想,這么光明正大翹班陪玩的也只有她一個了。
果然,她對水汪汪的眼睛和精致的小臉蛋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謝楚清側過臉,余光瞥向了遠處的兩道身影。
顧行正背對著她,隔了一整塊草坪站在小路旁通電話。他身側站了個西裝革履的保鏢,此刻正警惕地注意著老板身邊的一人一物,這么看來,電話那頭進行的很有可能是個重要的電話會議。
謝楚清剛才從醫院門口出來的時候碰到過那個保鏢,后者恭敬地把響著的手機遞給顧行,她特意留意了下保鏢伸出來的手。
他右手跟左手不同,食指和無名指不在一條線上,關節處帶著明顯的繭。是只常年玩槍的手。
她跟顧行中間有整整六年的時間沒見過一次面,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打過,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雖然現在顧行的資料在網上隨便一搜就是洋洋灑灑的一堆,但他過去到底經歷了什么,現在到底又變成了什么樣子,她一概不知。
現在的顧行鋒芒畢露,在謝楚清看來侵略性十足,稍一不留神他身上凌厲的火就能摧枯拉朽地燒到她身上。對于現在的他,她能避一點是一點,謝楚清巴不得自己喝隱形藥水,接著就能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但顧行顯然沒有打算放過她。
謝楚清頭疼地揉太陽穴,將目光轉回到了草叢里的茜茜身上。
這個時間點來公園玩的小孩子不少,茜茜本身長得就討人喜歡,身邊又跟著兩只看起來傻脫無公害的狗,很難不讓人過去親近。
有小男孩正拿著一根火腿腸去逗糖球,謝楚清見狀睜大了眼:“茜——”
后一個字還沒說完,在一瞬間卷餅就已經撲上去叼走了火腿腸,沒過片刻,糖球就跟卷餅撕咬了起來,一黃一白兩個毛球在草叢里扭成一團,下口都是快很準,不咬出血也得咬一嘴毛下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小男孩已經驚恐地跑遠了,留下茜茜嚇得面色慘白,想動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害怕地僵在了原地。
謝楚清沖上前去抱開她,轉身喝了一聲卷餅。
卷餅充耳不聞,兇狠地“汪”了一聲,喉嚨里還壓著憤怒的呼嚕聲。謝楚清見兩只越打越歡,上前干脆利落地想把它們分開,沒想到兩只互相咬得太緊,一時半會兒分不開。
她手上用了點力,糖球似乎感受到了痛楚,猛地轉頭對著謝楚清的小臂就是一口。
謝楚清忍著痛快速地將兩只分了開來。
茜茜叫了一聲:“糖球!”
兩只被分開后倒是沒有再咬起來,糖球聽見茜茜的呵斥,灰溜溜地跑了過去,可憐兮兮地縮到了她懷里。
謝楚清舉著流血的小臂,低頭看腳邊的卷餅:“別裝可憐,是不是你干的?”
卷餅委屈地“嗷嗚”一聲。
謝楚清繼續面無表情:“不是你干的,你也有份吧?”說完又補了句,“下星期的小肉干扣光。”
卷餅趴在她腳邊,討好般咬了咬她的鞋帶。
謝楚清還打算舉著小臂把傷口秀給腳邊裝無辜的毛球看,突然從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肘。
握著手肘的那只手用了點巧勁,讓謝楚清不得不被迫轉過身,這一轉身就對上了顧行冷若寒霜的臉。
他溫涼的手托起她受傷的小臂,目光幽深無波,有點醞釀暴風雨前的平靜的意思。謝楚清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肯定要完,她頭皮發緊,剛才對著卷餅的氣勢瞬間蕩然無存。
顧行瞇起了眼,指腹抹去她順著皮膚弧度流下來的血:“誰咬的?”
謝楚清模棱兩可:“狗……”
他目光掃過周圍已經蔫了的兩只:“哪只?”
謝楚清硬著頭皮:“不知道。”說完她咳了聲,笑著想抽回手:“其實沒什么大問題,傷口也不深,等下就自己結痂了……我打疫苗還沒到半年,咬了也沒事……”
顧行扣在她手臂上的手指緊了緊,他抬眼,沉默地盯著謝楚清三十秒,就在后者想干脆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時,他勾起唇笑了:“咬了也沒事?”
這個笑沒有半點玩笑愉悅的成分,而是十足十的醞釀起了怒火,謝楚清看著那雙驀然沉下來的眼,第一反應是緊張地舔唇。
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行拉過她的小臂,頷首垂眼咬了下去。
這一口特地避開了傷口,但卻一點都沒留情。
隱隱的鈍痛沿著神經傳達到腦中,謝楚清能感受到對方的牙齒在壓迫摩挲自己的皮膚,帶了點狠。她睜大了眼,試著抽手卻沒抽動,下意識地開口:“……顧行!”
顧行挪開了唇,謝楚清小臂上有著淺顯的牙印,再狠也就是那一瞬間,后面完全沒用多少力,等牙印消失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
然而他還沒打算收手,謝楚清被糖球咬的傷口只是蹭破了皮,現在已經不怎么流血了,她能感覺到顧行的呼吸從她的小臂一路燒過去,最后溫軟印在了傷口上,一觸即離。
顧行松開她,抬手擦掉嘴邊不小心蹭上的血:“謝醫生不是說打過疫苗嗎?怎么等到我咬的時候就有問題?”
“……”顧行你是狗嗎?
茜茜捂住糖球的眼睛,低聲開口:“小狗不要看這種東西。”
糖球:汪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