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賀青浣說了會兒話,穆貴妃微微支著腦袋,用帕子擋了下臉面,似乎做了個打哈欠的動作。
賀青浣立刻知情知趣的求了告退。
“那你先下去吧,改天本宮得空,再喚你陪我!蹦沦F妃道。
回到自己的屋子,賀青浣還在納悶,穆貴妃到底想干嘛,她盤算了半天,發現穆貴妃今天跟她說的比較多的,竟然是養生和醫術居多,只不過,穆貴妃自己對這些也不是很了解,賀青浣只好撿了食物相克的理論跟她說了說,譬如什么柿子最好不要和螃蟹同吃,菠菜與豆腐分開燒制之類。
賀青浣在心里嘀咕著穆貴妃,卻不知道,她離開后,從穆貴妃后面的屏風里,恭恭敬敬走出一名太醫。
穆貴妃其實并沒有將賀青浣說的那些東西聽在耳朵里,只是問那太醫,“方才那賀家小姐說的,可都對?”
太醫磕頭道,“賀小姐說的,有些老臣知道,有些卻是聞所未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逼┤缯f賀青浣講的菠菜不可以跟豆腐一起吃,長期吃會腹痛如絞,肚子里生出小石頭,他便覺得匪夷所思,這聽著根本不像是醫術,反倒是什么村夫野婦的怪談。
但是,此前賀青浣給她弟弟縫合傷口,也是同樣的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被縫起來的皮肉,且賀青沛迅速痊愈,他只靠聽的,也不敢相信。所以,他哪怕覺得賀青浣講的東西很奇葩,可還是不敢斷言那就是假的。
“也就是說,她知道的一些東西,是你也不知道的?她有沒有可能看過什么連你們也不知道的醫書,或是得了什么異人傳授呢?”穆貴妃挑眉問道。
“這倒是有可能。臣這些天還打聽到了些別的事情,三年前賀家還有位小姐,初來京城,染了寒邪之病,渾身上下長滿水皰,皮膚幾個月內盡數潰爛,眼看要活不成了,不知從哪兒請來了郎中,竟然活生生從鬼門關將她救回來。后來不但病好了,身上的皮膚也養回原本的模樣,實在叫人驚嘆!
聽太醫描述完,穆貴妃微微合了下眼睛,目光里露出一絲厲芒,“那郎中不是宮里出去的么?”
京城中有不少出名的郎中,都有太醫院的背景,極少有名聲響亮,但卻和太醫院沒干系的。
“微臣知道這件事,也是因為賀家之前請了好幾位太醫上門診治,那幾位都束手無策,從未見過如此病癥,因為這病新奇,專門寫了脈案,在太醫院備案。當時他們的結論,是賀家小姐治不好的,但沒想到后來賀家又找到旁人接手!
“賀青浣的醫術,會不會是當初治好了賀家另一位小姐病的人傳授的?”穆貴妃喃喃自語。
太醫回答,“這個未可知!
那就是有可能了!
試探過賀青浣,穆貴妃很是滿意。眼看皇帝馬上要跨入五十歲的門檻,年紀越大,必然精血越不如年輕時候,穆貴妃自己也三十了,再不生,便晚了,所以,不再掩飾,沒幾天,又請了賀青浣過來。
賀青浣這幾天做嫁衣做的順手,竟然一口氣將嫁衣的前片繡好了,只留下裙子和后片兩大塊地方還沒動手,基本上,等于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作量。
她一舉一動都在穆貴妃眼皮子底下,穆貴妃叫她過去,便是打著要看她刺繡的嫁衣的借口。
賀青浣去的時候,便帶上了繡好的那部分。
穆貴妃本沒打算如何看重那嫁衣,但賀青浣真的將嫁衣在自己面前攤開的時候,還是刺痛了穆貴妃的雙目,只見那燦爛的正紅色的衣料上,用熠熠生輝的金線繡出了華麗璀璨的圖案,還綴著各色的寶石和珍珠,哪怕還是半成品,就能看出將來完全做好后,有多么的漂亮。
她在宮中現在權勢再大,也不過是個貴妃,正紅和杏黃兩樣顏色,是只有皇后跟皇太后以及太子妃這三個女人才能穿的,她還沒資格。而她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這輩子,如果沒有生下一個最得皇帝寵愛的兒子,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沾不上正紅色的邊了。
目光在這嫁衣上癡迷的留戀了一會兒,穆貴妃夸道,“賀姑娘的這手刺繡功夫,竟是連宮中的繡娘都比下去了!
賀青浣立刻垂目道,“不敢。”
“,本宮說你是,你就是。”穆貴妃霸氣的說道。她不容分說,盯著地下跪著的那怯懦柔順的小人兒,道,“上回賀姑娘跟本宮說的那些東西,本宮覺得很有意思,問了問太醫,他們竟說有些從未聽聞過,不知道賀姑娘是從哪兒知道的!
賀青浣怔了一下,那些都是生活小常識,太醫們會聞所未聞?不太可能吧。
她柔聲說道,“娘娘,那些小玩意兒是我們民間流傳的一些說法,大約只是人們口口相傳,有些更是只在我們東海本地有,并沒什么特別的醫理,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太醫大人們才覺得聞所未聞吧!
“真的么?”穆貴妃似笑非笑,勾起嘴角看賀青浣,“那我為何還聽太醫說,你弟弟前些時日病了,是用針線將他皮肉用線縫起來,他才好的。那也是民間流傳的方子?”
賀青浣心里咯噔一聲,沒想到穆貴妃竟然是問她這個。上回跟穆貴妃聊天她就看出來了,穆貴妃對醫學的東西,根本沒有一點兒興趣,聽著聽著,目光便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哪怕盡量克制,神色間還是帶出幾分不耐煩,而且,穆貴妃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她上回問醫理,這回專門提起她為賀青沛縫創口,必定是有非常特別的意義的。
仔細醞釀編織了一下語言,賀青浣輕聲細氣說道,“娘娘,軍中早有這種做法了,且古書中也有為人縫創口的記載。我當時看到弟弟的情況很是不好,便橫了心,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竟然起用了!
“你看的什么古書?”穆貴妃娘娘逼問著。
賀青浣倒是真看過兩本記載了相關內容的古書,張嘴就答。穆貴妃眉頭微凝,這兩本書,倒是那太醫也和她提過,說是上面記載過縫合傷口的相關內容?墒,卻沒有說縫合傷口后,人會愈合的那么快,若是真的有如此成效,如此高明的治療方法,怎么會只留下只鱗片抓的記載,而不見實際流傳呢。
看穆貴妃顯然起疑,賀青浣輕聲道,“娘娘,我也是誤打誤撞,當時只想著,盡量縫的整齊一些,不自覺的就用上了繡花的技法。自那回后,我還沒見過弟弟呢,也不知道我縫的平整不平整,里面的線會不會長到肉里,我當日用的是白線,但一想到我家弟弟皮肉里一行線頭,覺得怪可怕的!
她說的這擔心倒是真的,但她卻不知道,因賀青沛體質特殊,他的傷口差不多長好之后,那些線頭就自己脫落了,被自然排斥出體外,唯一的代價,就是低燒了兩天,然后便完好如初。
賀青沛的話帶著幾分童稚,穆貴妃卻不不可能信她。忽然道,“那民間又沒有什么讓人能夠生子的秘方呢?”不管是真的假的,她一定要先詐一詐賀青浣在說。
賀青浣微微眨巴著好看的大眼睛,道,“臣女倒是聽過酸兒辣女。我家嬸嬸懷著小弟弟的時候,也很喜歡吃酸的呢,府里的漬青梅,嬸嬸半個月就吃了好幾壇,后來又去外面買了不少青梅醬呢。”
酸兒辣女誰不知道,穆貴妃不想聽,她甚至知道的這方面的小道知識,比賀青浣還多得多,可是再問下去,賀青浣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的茫然了,道,“家里母親沒跟我說過,我知道的這些,也是看著嬸嬸當初懷弟弟才曉得的!
這理由非常充分,畢竟,她只是個小女孩兒。
穆貴妃心里煩躁,說道,“你們東海本地也沒有類似的流傳的民間方子么?”
“沒有啊,若是有的話,我們東海不是滿地都是男孩兒了嗎,但是瞧著女孩兒也挺多的!
她的辯解很有力度,只看賀家自己的情況就知道了,女孩兒竟是比男孩兒還要多幾個,再往上數,賀家現今的老太爺,竟是根獨苗,只能用子嗣不豐來形容。
跟賀青浣套了半天話,穆貴妃半句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得到,擺手道,“你回去歇著吧。”
賀青浣回到自己屋里,有些后怕,她竟是這時候才知道了穆貴妃到底想要什么,穆貴妃想要生個男孩子,結合穆貴妃的地位,她想要男孩兒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無非就是為了皇位。而她,也因為之前給弟弟治病的事情暴露了,穆貴妃懷疑她醫術高超,有什么能讓人生男的秘方。
賀青浣心里哭笑不得,她穿越前的那個世界,科技繁榮昌盛,倒是真的能通過人工手段來選擇胎兒性別呢,但這個世界就算了。更何況,皇宮里都多少年沒有新生兒降臨了,恐怕是皇帝自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