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天寒地凍,天上也是陰風陣陣,烏云低垂,可是預備去山里看臘梅的那些女孩兒們,卻一個個的興奮不得了。因為這一次她們都得到了小道消息,韞靈公主有心把她們中的幾位介紹給大皇子——而且不是普通的介紹,是作為以后皇子妃人選的那種介紹。

一想到這個,她們就激動的不得了。

宮中三位皇子,大皇子英武非凡,有扛鼎之能,最得皇帝和穆貴妃喜愛,二皇子平庸寡言,出身不高,似透明人一般,三皇子雖敏而好學,卻有些眼高于頂,不太好打交道,所以,如果能夠嫁給大皇子,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奶娘,你看我這么打扮好看么？”楚明朱高興的將一只鑲有紅寶石的石榴步搖插在頭上,金色的流蘇一晃一晃,讓楚明朱的面容上添了幾分活潑。

“我的姑娘怎么打扮都美極了。”楚明朱的奶娘夸贊的說道。

楚明朱長得還不錯,認真打扮起來,的確很是漂亮。楚明朱朝著東邊努了努嘴巴,奶娘立刻會意,東邊屋里住著的,是楚明朱的妹妹楚明茜,楚明朱是要她探聽楚明茜的消息呢。

楚家的兩個姐妹,平時表現的非常要好,實際上,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卻不少。

今年楚明朱都十五歲了,還沒有定下人家,楚明茜才十三,所以,這回接到臘梅會的確切消息后,楚明朱便暗示了楚明茜,讓她不要去了,把機會讓給自己,沒想到楚明茜卻是沒聽懂一樣,還眨巴著眼睛,說不管誰有幸做了皇子妃,都對楚家好極了！

楚明茜這樣做,簡直氣死了楚明朱,她本來就比大皇子還大一歲多,也不知道大皇子會不會介意她的年齡呢。姐妹兩個,這幾天因為這個,正在鬧別扭呢。

楚明朱的奶娘桂嬤嬤跑去隔壁打了個晃,跑回來,笑盈盈道,“姑娘,茜姑娘那邊穿著一身鵝黃的裙子,披風是紅狐貍皮的,紅配黃,丑斷腸,哪有您這樣的漂亮。”

其實紅配黃也沒那么丑,可是為了哄楚明朱高興,桂嬤嬤早習慣了什么好聽說什么。

楚明朱果然被哄得開心了,她看看自己一身水藍色的棉裙小襖,外面是雪白色的皮毛斗篷,加上頭上那奪目亮眼的石榴步搖,讓她看起來又是嬌艷又是鮮嫩,自己非常滿意。

今天的會是大人們不能參加的,出門兒的都是少女,才出城門的時候,楚明朱她們還沒遇到過什么人,但是走著走著,快到萬惠山附近時,便遇上了三輛馬車,看馬車上的標志,當是沐家的三姐妹。

想到沐家三姐妹那平平的姿色,楚明朱就撇了撇嘴巴,就這樣的,還妄圖想要嫁給皇子呢,明明是女孩兒家,長得五大三粗,要不是她們的母親跟韞靈公主的母親是同胞姐妹,這樣的好事兒,哪兒輪得到她們三個。

到了地方,楚明朱先下了車,卻是不理跟在自己后面的楚明茜,楚明茜也沒有自討沒趣,憋足了勁兒,今天她一定要給姐姐個好看,之前的十幾年,什么事兒都是楚明朱拿好的,她楚明茜只能拿次好的,這回,她楚明茜要讓楚明朱知道,不能什么好的都被姐姐給占了,她楚明茜也有資格。

想到之前奶娘給自己出的主意,楚明茜就心下大安,今天,就是她楚明茜翻身的時候了。

韞靈公主還沒到,其余少女就各自先湊在一起說話玩耍,今天的聚會,和往常又不一樣,大家互相看著對方的時候,難免帶了幾分提防和打量。

這里面,打扮的最出挑的,就屬楚明朱和一個劉家女了。

她們兩個的年紀都偏大些,全是十五歲,身段開始發育,比其余那些**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小女孩兒,多了幾分少女的婀娜和嬌艷。

但楚明朱卻不把那劉家女當成是對手,劉家寒門,大皇子瘋了,才會看上劉家女,大過天把她當成個玩物。

一片鶯聲燕語里,楚明朱被一起坐的女孩兒邀請一起去凈手,去了一趟回來,另一個跟她們一塊兒的女孩兒忽然驚呼,“楚姐姐,你頭上那步搖呢？”

楚明朱伸手一摸,果然沒了,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沒的。那步搖對楚明朱來說,非常珍貴,是她活到十五歲得到的最精致也最值錢的首飾,臉色有些難看,立刻帶著丫鬟回去找,一路找,卻半點兒影子都沒找到。

楚明朱氣的不得了,臉色就陰沉下來。她今天一身的打扮都很素凈,全靠這步搖畫龍點睛,讓人多朝她的頭臉處注意,沒了它,她本來的十分出眾登時沒了,不過泯然眾人矣。再看楚明茜,卻是一臉笑微微的,披著她那火紅的披風,抱了個小手爐,僅憑自己的衣裳,就足夠引人注目的了。

幸虧今天穿紅披風的女孩子不在少數,要不然,楚明朱一定會去把妹妹的披風扒了。

不一會兒,韞靈公主來了,又等了等,三皇子和大皇子也來了。楚明朱趕緊展開了笑容,湊了過去,細聲細氣的想跟大皇子和三皇子說話,可是她分明能感覺的到,大皇子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明顯看那個劉家女多一些,甚至看自己的妹妹楚明茜都多一些！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丟了那流蘇步搖的緣故。

越想,楚明朱越憋氣,甚至連吃宴的時候,也沒胃口。

今天的宴席上,韞靈公主拿出來一味香梅酒,是用上好的貢酒,浸泡了去年的臘梅花兒,埋了一冬天,再取出來的,在酒注里拿熱水溫過,一股撲鼻的香味就散出來。

韞靈公主勸著各位女孩子們喝酒,說這酒度不醉人,大家很給面子,一個個都喝了起來。

沒想到酒一開始是不醉人,可是后勁兒大,一會兒,酒量不大的楚明朱就有些腮酡眼迷,其余人也不比她好更多,于是,韞靈公主就叫人找了屋子,讓女孩們歇著去。楚明朱歪在炕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吵鬧弄醒了,她揉揉眼,卻發現屋里站了一堆人,其中打頭的,卻是自己的妹妹楚明茜。

楚明茜眼里含著一包淚,對楚明朱說道,“姐姐,你把我的珠串兒交出來,那不是我的東西,是母親的。”

楚明朱一愣,今天楚明茜也是精心打扮了的,為了襯她那鵝黃色的衣裳,特地從母親那兒求來了一串兒明珠項鏈,掛在脖子上,但現在她的珠串兒不見了。

楚明朱聽她這么說,高興的不得了,“誰知道你的珠串兒丟在哪兒了,干什么跟我要。我還困著呢,別吵我睡覺。”

丟了珠串兒,楚明茜可不是少見東西那么簡單,還要被母親責罵呢,那珠串兒是母親的,不是楚明茜的。

“姐姐,我知道你自己丟了東西不高興,憑什么也要我陪你倒霉。”楚明茜一咬牙,道,“既然如此,小妹就不客氣了,在你屋里搜一搜吧。”

楚明朱大驚失色,卻攔不住,立刻有人在她屋里翻找起來,緊接著,她的枕頭也被人抽走了,那人竟然開始翻她的枕頭,看夾層里有沒有藏東西。楚明朱快要氣死了,大喊大叫個不停。

令她眼睛大睜的是,竟然真的有人在她床下的板子夾縫里,找出來一串兒珠子,正是楚明茜那串兒。

跟楚明茜一起來的女孩子不少,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楚明朱,楚明朱快要瘋了,撲過去就要撓楚明茜,“楚明茜,你敢陷害我。”她可以對天保證,她喝多了酒,回來便睡著了,哪里也沒去。

可是楚明茜卻避開了,用失望的語氣對楚明朱說道,“姐姐,你偷了人東西,還這么兇。這件事我不會跟娘說的,免得你回家挨罵,希望姐姐以后不要再犯了。”

說完后,她們一行人揚長而去。

楚明朱呆呆的看著楚明茜離開,娘不知道有什么用,大皇子和三皇子還沒走呢,她們鬧這么大動靜,大皇子和三皇子都知道了——今天眼瞅著這一幕的人這么多,明天,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她別說嫁皇子了,其他人家也會對她避之不及,她可都十五了啊！以后她可怎么辦。

回到自己屋里,楚明茜問奶娘,“姐姐那步搖你真的處理好了？千萬不能私吞,要是被人查出首尾,就麻煩了！”

她奶娘嚴肅道,“處理好了,我親手在臘梅林里刨出坑埋了的,就算隔年被人找到,也只能說是朱小姐自己不小心掉的,賴不了別人。”

楚明茜這才大感安慰,目光中露出點點得色。

第二天,這件事真的傳遍了京城,人人都在說楚家大姑娘偷走二妹妹首飾的事情。賀王氏這次并沒有對楚明朱姐妹下手,但聽到傳聞便清楚了,這是王家那邊下手了。怪不得之前王家刻意來人給她提示那臘梅會的事情,并不是給她說楚家女的行蹤,而是因為王家要給賀家的交代在這里呢。

賀王氏嘴角微微露出個笑容,回到了家里,昨天,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

恰好賀青波今天在她屋里,逗弄著賀青池,賀青池才會翻身,正是好玩兒的時候,賀青波逗著逗著就要低頭親他。小孩兒家不知道輕重,小手一揮,就抓住了賀青波的頭發,揪著她頭發不放,賀青波疼得唉唉直叫,好不容易掙脫了,頭發卻是給抓毛了。

賀青波坐在賀王氏的梳妝臺前,由著丫鬟幫她抿頭發,忽然看見了盒子里多出一只她沒見過的步搖,不由得好奇的拿起來一看,那是一只石榴步搖,鑲嵌著紅寶石,還挺好看的。

可平時她母親卻不愛戴步搖的,嫌棄那東西太麻煩。

但她也沒多想,拿著瞧了瞧就放下了,因為她也不愛戴步搖,她比她母親賀王氏還怕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