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民?他的后人?”周家城愣住了,腦子里一時間沒有轉過彎兒。隱隱約約中,他好像記得江城有這么一回事,但具體是哪個人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因為他的周家在整個大陸設下了何止是十個百個這樣的“棋子”?可以說不僅華夏,還有整個東南亞,大大小小的“棋子”至少有五六百人之多,一時間,他又哪里能記得那么清楚?
并且,每一年都有諸如李厚民這樣的事情在不斷地發生,急切之間,他想不起來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不過,旁邊的周宇揚卻是臉色一變,目光落在了滿臉淚水的李想臉上,一顆心已經沉了下去,因為他很清楚江城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當然也知道梁辰和李厚民之間的關系,這一刻,終于也猜出了梁辰為什么非要把他們父子倆個帶回大學城這邊處置了。
無非就是八個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就是要以他們曾經的辦法,奪走屬于他們的一切,然后再殺掉他們兩個。
他也終于明白了梁辰所謂的心安倒底是什么意思了。那喻示著梁辰要替李厚民報仇,給李厚民的后人一個交待,這就是所謂的心安了。
“不,不,這不公平,這樣的棋子我周家曾經哪里都有,又何止是李厚民一個?況且,你梁辰在幾摩法內亞也不是把你阿巴克族當成了你的棋子來打生打死么?這與我們金融家族布下棋子又有什么區別?如果論起來殺人,你的人才更多,你才應該接受更血腥更酷厲的懲罰。更何況,李厚民他們是我們周家一手提拔起來的,他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我們的,包括他的命。他不聽話,自然要接受懲罰,難道你們朝陽對待叛徒不是這樣嗎?你又有什么資格來說?”周宇揚再次瘸著一條腿從地上跳了起來,歇廝底里地吼道。
梁辰悲哀地望著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轉身拍了拍李想的肩膀,而后望向了同樣死死地咬著牙關滿眼痛苦和怒火地望著周氏父子的王玉成,“王家主,王總是您的親妹妹,李想是你的外甥女,這件事情,就由你和小想來做主吧,我就不攙與了,我尊重你們的任何意見。”
王玉成無聲地點了點頭,身畔,王琳琳利落地掏出了一把手槍在手里轉了兩下,看了李想,又看看了王玉成,最后,還是把槍交在了李想一直在顫抖的那冰涼的小手上,攬了一下李想的肩膀,替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與張凱一起陪著梁辰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梁辰望著天空中已經斜下的夕陽,負手站在那里,久久不語。張凱和王琳琳陪在他的身后,望著他寬闊挺拔的后背,同樣沉默不語。
半晌,梁辰才緩緩地、低沉地問道,“沒錯,我欺騙了周氏父子,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呢?”
“不算。”還沒等張凱說話,王琳琳就已經搶著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給我一個解釋。”梁辰笑笑,轉過頭來望著王琳琳問道。
“很簡單,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顛撲不滅的道理。李厚民是您最好的朋友,卻被周家謀奪家產殘忍地殺掉,丟下了李想一個人成為了孤兒,你現在用同樣的辦法殺了他們,只能算是扯平了,又說什么言而無信?目的總能證明手段是正確的,對付這種人,就應該用這種辦法,只要達到了目的,殺了壞人,還好人一個公道,還這個世界一個公平,那還有什么猶豫的?我要是您,也會這么做。別的不圖,就圖一個快意恩仇!所以,辰哥,您在我心里,永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是鐵骨錚錚的真男兒!!說您是小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小人!!!”王琳琳慷慨激昂地說道。
她這一番話下來,倒是把梁辰給逗樂了。
“你這丫頭,倒是很有拍馬屁的嫌疑。”梁辰搖頭笑道,親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他與王琳琳情同兄妹,這個動作倒是不會讓旁邊的張凱吃醋了。
“我覺得她的話是真話,而且還是真得不能的真話。依我看,你不光是頂天立地,你應該是全世界所有的年輕人真正效仿的楷模和典范。”旁邊的張凱生怕落后,急急地不停地說道。
“滾一邊去,我說得好好的,你個死木頭插什么嘴?原本挺好的,結果你這么一說顯得也太假了,肉麻死了。”王琳琳氣得踹了他一腳,直踹在張凱膝蓋上,疼得張凱一咧嘴。
“我就是打心眼兒里這么認為的,又有啥不對的了……”張凱在一旁直嘟囔道。
經過他們倆個這么一插科打諢,梁辰原本有些陰郁的心情倒是好了起來,心底下愧疚感也不是那么強了,剛想張嘴說什么,就聽見屋子里“砰砰”兩聲槍響,雖然是裝了消音器的,但幾個人是什么樣的耳力?依舊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張凱和王琳琳同時一個激靈,“暈,這丫頭,連雞都沒殺過,這一次居然真的殺人了?”王琳琳愣住了。她當然不是同情可憐那兩個敗類兩父子,但一想到剛才李想接過槍的時候手都在顫抖險些握不住的槍樣子,禁不住心底下就有些同情她,逼著這樣一個可憐的孩子開殺戒,委實倒是有些殘忍了點兒。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不殺人就要被人殺,只不過,有時候殺與被殺的方式不一樣罷了,結果都是一樣的。”旁邊的張凱很酷地總結了這樣一句道。
剛剛說到這里,李想已經失神落魄地出來了,手里還拎著那把槍,槍口處,依稀還有余煙裊裊升起。
王琳琳心中憐意大盛,趕緊走過去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抱在懷里,同時接過了她的槍,關掉了保險——這么做也是生怕她的槍走火打著誰,那可就麻煩了。
“琳琳姐……”李想撲到了王琳琳的懷里,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不哭,不哭,好孩子,沒關系的,第一次殺人都會這樣。不過,你終究還是要殺掉他們的,因為他們是殺害你父母的仇人……”王琳琳安慰著李想道,可是剛剛說到這里,她的眼睛已經直了起來。
因為,她分明看到了屋子里,周氏父子正相互攙扶著,一個捂著腰,一個瘸著一條腿走了出來,身上,還不停地有血跡向下滲出。
“丫頭的槍法太差了,居然沒打死?媛媛,我來幫你吧。”張凱皺起了眉頭,走到了王琳琳身畔接過了槍,瞄向了嚇得唇青齒白的周氏父子,就要再開槍。
“不,不要殺我們,是、是李想小姐說要放過我們的……”周氐父子嚇得心膽俱裂,撲嗵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顫抖著,不停地嚎叫道。
“媛嬡放過你們的?怎么可能?”張凱和王琳琳都愣住了,不過,遠處的梁辰唇畔卻泛起了略帶痛楚的微笑——這個微笑有些復雜,以至于偷眼看過去的張凱居然沒有看懂。
“確實是媛媛要放過他們的。媛媛說,她會閉著眼睛開兩槍,如果他們還活著,就放他們走。如果他們死了,就怨他們命不好。然后,媛媛就開槍了,就是這個結果了。”隨后走出來的周家城嘆息了一聲說道。
“那不行,他們必須要死。媛媛,把眼睛閉起來。死木頭,你干什么呢?開槍,打死這兩個禍害!”王琳琳轉頭向著張凱怒咤了一聲道。
“好。”張凱磨著牙,“喀嗒”一聲已經打開了保險,掰開了槍機。
“不要,凱哥,放了他們吧,他們已經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了,我不想,再造殺孽。他們以后是生是死,就由老天來懲罰他們吧。我已經開過了槍,雖然沒有打死他們,也算是為父母報仇了,希望,爸爸媽媽在天之靈,也會支持我這樣做的。”李想在王琳琳的懷里哭泣著說道。
王琳琳和張凱對望了一眼,都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頭望向了梁辰,遠處的梁辰沉默了一下,無聲地點了點頭。
此刻,王玉成走了過來,輕輕地按下了張凱的槍,“張家主,盡管我現在也很想殺了他們,不過,就這樣吧。無論如何,我們要尊重媛媛的選擇。”
“好吧。”張凱嘆了口氣,終于收起了槍,身前的周氏父子滿身大汗地癱坐在地上,身體顫抖著。死里逃生,摸著閻王爺的鼻子尖兒又轉回來了,連動都不能動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后,你們就不要再離開大學城了,就在這里生活吧,我會安排你們做你們該做的事情,也算是,為你們曾經在李董事長上無盡地榨取他的價植而贖罪。”遠處的梁辰走了過來,負手冷冷地說道。
“帶下去,給他們治傷,治好了,就來大學城做清掃工,直到他們做不動為止。”張凱一揮手,也決定了周氏父子接下來的命運。
“王家主,您不會怪我擅自做主吧?”梁辰望著被抬上了車子的周氏父子,轉頭過去,望著王玉成嘆息了一聲問道。
“怎么會呢?我覺得你的提議甚好,就讓他們這樣卑微地活著贖罪吧。其實,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痛苦,尤其是那些被打落云端的人。只不過,有些人認識不到而已。”王玉成微笑著說道,同樣是長長地嘆息不停,看起來也是深有感觸了——因為他的家族內部,就囚禁著很多失勢卻沒有殺的人。
“你們都去吧,我有些話,要跟媛媛說。”梁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一群人無聲地點頭退去了,他們都知道,梁辰真正解決“麻煩”的時候到了。
只不過,臨行前,王玉成卻是神色復雜地看了李想一眼,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外甥女會是怎樣的結局了。
看著周圍的人消失在院子周圍,都去“看風景”了,梁辰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媛媛,你最近,過得還好吧?”
他這是純粹的沒話找話,因為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不好。”李想擦了擦眼淚,站在他面前,抬頭望著他道。
“呃……”梁辰一時語塞,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我知道,你這一次回來并不僅僅是來看我替我報仇的,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是回來結婚的,是吧?”李想哼了一聲,三把兩把就擦干了眼淚,只不過小臉兒上蹭得五花六道,跟小花貓兒似的,讓人又憐又疼又愛。
“這個,這個,誰說的?”梁辰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問道。
“誰說的都沒有關系,反正,這個消息是準確的,是吧?”李想哼了一聲道。
“沒錯。”已經到了攤牌的時候了,梁辰干脆也不再拖泥帶水,而是硬著頭皮點頭道。
只不過,并沒有他預想中李想大哭著耍小孩子脾氣的場面,相反,李想居然很是氣度沉穩地點點頭,“嗯,祝賀您,老師,祝您永遠幸福。”
望著如此淡定的李想,梁辰一時間都有些發傻了,怔怔地望著李想,他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正頭疼怎么才能讓這個小丫頭對自己死心呢,可倒好,現在人家真的對他“死心”了?
這種解脫式的“幸福”來得實在太突然了,突然間到讓他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老師,你怎么了?難道你快要結婚了還不開心嗎?”李想表情好像很奇怪式地歪著頭問他道。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這個……”梁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急切間居然想不到該怎么往下接。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表現很奇怪?不應該這樣?最正常的表現應該是抱著你,然后嚎啕大哭,是這樣么?”李想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問他道,不過,眼神中卻有著說不出的狡黠的神色,活像一只頑皮的精靈鳥在戲弄人一般。
“不是,我只是想說,謝謝你的祝福。”梁辰定了定神,趕緊笑著回答道。不過,心底下詭異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了,他直覺地感到,這小姑娘肯定是口不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