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喝的太急,微涼的液體刺激了嗓子,咳嗽了幾聲。
緩過神來,她也沒有回應容寒聲的問話,而是看了看他,笑了笑,然后又一把抓住了面前的酒瓶給自己到了半杯。
“雪莉。”
容寒聲加重語氣呵斥,雪莉放了酒瓶,端著那半杯紅酒抬眸看著他,“寒聲,你知不知道跟一個其實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呆了五年,是什么感覺?你知不知道,每天都要強迫自己,是什么滋味?”
她的聲音不高,唇邊掛著薄笑,眼中卻突然浮出了一抹晶亮。
那是淚光。
容寒聲微微動容,緩和了臉色,“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要跟他在一起?”
五年,多少個日夜,她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把心里的感覺說清楚。為什么要拖這么久。
容寒聲不能理解,但是見雪莉如此,他也不好疾言厲色的苛責她什么。只能順著她的話說,讓她排解心里的難過情緒。
兩人就站在茶幾邊,在他面前,身高將近一米七的雪莉也顯得嬌小贏弱。
雪莉低下目光,盯著那暗紅色的液體出了一會神,說道:“就像你剛才跟我說的。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幸運能碰到對自己好的人。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
她沒再說下去,粉唇抿了抿,繼而抬眸:“但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無法忍受。我不能忍受每天看著一張完全沒有感覺的臉,對他笑,跟他說話,甚至還要跟他上床。”
五年,他們早已經同居,就差一張結婚證了。可現在,這二個字在容寒聲耳中聽起來,只覺得異常的刺耳。
但是,他沒有打斷雪莉,只筆直的站著,聽著她說。
雪莉看著他,目光灼亮,“我經常會想,如果身邊的這個人不是他該有多好。如果我身邊躺著的是一個我喜歡的人。那感覺一定會大不相同吧。寒聲,你覺得對嗎?”
“我不知道。”
容寒聲沉聲作答,“我不喜歡的話,不會堅持那么久。”
許凌晗就是這樣。一旦發覺心中另有所愛,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棄,哪怕得罪了全世界。
他干脆灑脫的回答讓雪莉愣怔了一會,隨即她才苦澀的笑了笑,“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跟你一樣。你可以選擇你喜歡的那個人。有些人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她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說完這句后就手臂一楊又將酒杯中的酒喝了個干凈。
酒杯見底的時候,她眼中剛剛浮出的淚掉了下來。
這是容寒聲第一次見雪莉哭。這種能夠在M國幫他獨當一面的女人,現在當著他的面哭泣,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停了幾秒,他才道:“別喝了。會醉的。”
他伸手想拿下她的杯子,沒想到雪莉卻一把揮開了他的手,然后一手拿著酒杯,一手直接拿起了酒瓶。
她沒有再往酒杯里倒酒,而是直接舉著瓶子喝了起來。
容寒聲一怔,隨后攥住了她的手腕,呵斥一聲:“夠了。雪莉,分手是你自己提的。不喜歡現在也不在一起了,你為什么還要這樣?明哲他不過就是打了個電話來,你就如此失控,你心里真的沒有他嗎?”
一個完全不喜歡的人,怎么會能夠如此牽動她的情緒?
這是他的理解,沒想到,雪莉卻厲聲回了一句:“沒有。我心里沒有他,從來就沒有過。”
她嘶喊著,手腕猛的掙開容寒聲的手,依舊拿著酒瓶對著嘴里灌。
紅酒從瓶口傾倒而出,一半落入了她的口中,一半從唇邊滑出來,滴的到處都是。
容寒聲眼眸一沉,忍無可忍,又加重了力道攥住了她的手腕,同時另一手奪過了她手里的酒瓶,重重的放在了茶幾上。
“雪莉……”
他想罵醒這個已經有點瘋癲的女人,卻沒想到,雪莉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
“寒聲,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為什么……為什么……”
她沒再說下去,只不停的重復著為什么三個字。
同時,她的雙臂揚起了起來,抱住了容寒聲。那手臂抱的并不緊,只是輕輕的圈著他。
接著,她就哭了起來。嚎啕大哭,哭的渾身都發抖。
容寒聲并不喜歡女人的碰觸,除了現在家里那個丫頭之外,即便是最親近的朋友,他也基本保持在一米以上的距離。
所以,雪莉這么撲過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等到他回過神想推開她的時候,見她哭成這樣,他又打消了推開她的念頭,順勢抬手擁了擁她。
由著她這樣哭了一會,他才放緩了聲音柔聲道:“好了雪莉,你現在哭也解決不了問題。安心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失戀就覺得天塌了的女人。嗯?”
他抬手扶住了雪莉的肩膀,輕輕推開她。
雪莉哭的太厲害,眼淚將眼妝都暈染開了一些,樣子很狼狽。
她沒抬頭,往后退了半步,低頭吸了吸鼻子,緩了一陣才抬起臉看他,“對不起,我失態了。”
這話讓容寒聲笑了笑,“失什么態?跟我還這么客氣?行了,我讓人過來把這里收拾一下,你早點休息吧。”
“好。謝謝。”
雪莉沒再說什么。轉眼看著容寒聲離開的背影,直到他出了門,她才將目光收回轉向茶幾上的酒杯和酒瓶。
站了幾秒,她扶了沙發,坐了下來,抬手又拿起了酒瓶往杯子了倒酒。
這個夜晚,醉一場也許更容易入眠。
雪莉獨自喝著酒,容寒聲這邊離開酒店后給葉朵朵打了個電話。知道那丫頭還醒著,還興致勃勃的等著他的宵夜后,他才驅車繞去了大學那邊。
幸好,雖然很晚了,但是夜市還很火爆,他按照葉朵朵的喜好,買了幾樣她喜歡的小吃,這才返回家中。
回來后,他先把該熱的東西在微波爐里轉了一下,然后才端著上樓。
臥室里,葉朵朵正抱著平板靠著打游戲,見他終于回來,她就立即丟了平板,翻身下床迎了上來。
“哇,終于回來了,餓死了,我看看,都買了什么。”
她簡直餓狼撲食一樣的撲了過來,容寒聲見她這幅一百年沒吃過飯的慘樣有點好笑,故意抬手一揚,讓那盤子從她的頭頂上飛了過去。
“你晚上吃飯的時候干什么去了?讓你多吃一點,就說吃飽了。吃這些垃圾食品怎么就有味口了?”
“那時候真的吃飽了。這不是等你等時間長了,又餓了嘛。”
葉朵朵掩飾了自己就是嘴饞的本質,扯來一個冠冕堂皇又感人肺腑的理由。
她也沒看容寒聲的臉,那目光只隨著他手里的盤子轉悠。
伸手想去虎口奪食的時候,她的目光很偶然的被容寒聲肩頭上的某處給吸引了。
那是一小塊印記,很小,指甲蓋大小,玫紅色,印在他米白色的西裝上,說不出的顯眼。
心猛地一跳,葉朵朵呆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回了神。目光挪開,她伸手端過了容寒聲半舉著的盤子。
盤子里的小吃還冒著熱氣和香氣,可她已經味口全無。
“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我都快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嘴上這么說,她卻沒伸手取盤子里的食物,而是轉身走了兩步,將盤子放在了床頭柜上,然后又回來站在了容寒聲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襟。
這樣親密體貼的小動作,容寒聲一向享受,所以他沒動,站在那里回道:“飛機晚點。到了酒店,雪莉情緒不好,非讓我陪她喝酒,耽擱了一會。”
“她怎么了?”
葉朵朵的目光又一次掠過他肩頭那點玫紅,隨后脫下了他的外套,隨口一問。
“路上明哲給她打電話,打完了電話,她的情緒就不對。到酒店非要灌自己酒,攔都攔不住,弄得我一身酒味。”
容寒聲抬了抬胳膊,眉心微微蹙起說道。
“還真是,走近能聞到。你不說我還以為你跑哪里喝酒去了。”葉朵朵打趣道,隨口臉一抬,星眸輕輕一閃,“她既然情緒那么不好,你怎么沒有多陪陪她?”
容寒聲本已經打算去洗澡,聽她這么一問,又沒再動步,低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為什么要陪她?失戀這種事,她不是應該自己去調節嗎?我陪她有用?”
他眉宇清明,神態坦然,絲毫不見做作遮掩的成分。
葉朵朵看著他,笑了笑,“話不能這么說。她剛來嘛,這邊也沒什么朋友。你不陪她,她豈不是更難過?”
“我陪她,我也會難過。而她缺少的是她喜歡的人,所以大概也不會好到哪去。這樣的話,還不如我先回來陪你,至少我高興!”
容寒聲笑了,伸手扶住葉朵朵的肩膀,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好了,你去吃東西吧。我洗澡了。”
“嗯。”
感受著他薄唇的熱度,葉朵朵點了點頭。
帶他取了衣服走進浴室,她才捧起手里的西服,翻出那片玫紅印記來,盯著出神。
這個位置,這種顏色,應該是口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