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嗔笑道:“我緊張的不是你考不考得上普通高中,而是你能不能順利畢業!”
玉樹依舊不以為然地道:“你以為還像你們讀書那會兒,單科不及格,還要補考,補考不及格就不予畢業?得了吧,現在是義務教育,九年讀滿了,只要參了考,學校就得給我畢業證!再說了,一破初中畢業證,能值幾個錢?我還不高興要呢!你別緊張,你一緊張,我倒跟著緊張起來了!”
我笑道:“那怎么辦?不要你老媽送你去學校嗎?”
玉樹笑道:“不用!開學我去技術學校報名,你送我一趟就是,現在不必!”
我點點頭道:“那你考完就徑直回家,老媽給你弄好吃的!”
玉樹道:“不必不必,考試比平常放學都早,我親自回來弄。你弄那點飯菜啊,本兒子實在不敢恭維,哈哈!”
我嗔道:“你小子休要看低了你老媽的廚藝!”
玉樹道:“不敢不敢,我哪敢看低了你老人家的廚藝!不過說實話啊,好像也不敢高看哈,呵呵!老媽,我出發了,拜拜!”
我見玉樹高高興興地出了院子,高聲地叮囑道:“記得早點回來,老媽給你弄條魚吃!”
玉樹一邊走一邊應:“弄魚可以,一定得等我自己回來弄。e弄得咱們家的老鼠都不想吃!”
這小子,還老鼠都不想吃,我弄的菜就那么難吃嗎?
玉樹上學去了,我回來監督玉竹和海燕做作業。兩個丫頭因為初三畢業考試的原因,放假三天。她們已經開始復習迎考,老師布置了很多作業。我擔心她們前段時間耽擱太久,成績下滑,又給她們買了復習資料。現在的孩子都懶,沒有主動學習的精神,老師布置的作業還勉強能完成,家長布置的,如果不監督,根本就不可能去做。
我守著兩個丫頭做作業,卻總感覺將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心神老是不寧。我擔心這不好的事情會發生在老人身上,吩咐兩個丫頭自覺做作業,自己則下樓去看。
父親替我到鎮上買魚去了,公婆在家里摘菜,一副挺悠閑的樣子,顯然沒事。我放心了些,又回樓上去。沒想兩個丫頭卻趁我下樓這么一小會兒,竟在茶幾上打起了乒乓球,氣的我差點一人送個爆栗吃。好在兩個丫頭見機得快,趕緊收起乒乓球,嘻嘻哈哈厚著臉皮來求我,才免去懲罰。
我依舊心神不寧。我想,今天一定會有事發生,不然,我怎么會如此不安?
事情還真發生了!
父親沒從鎮上買回魚來,卻拽回了頭破血流的玉樹!玉樹邊走邊咆哮,叫囂要燒房子要殺人的,口氣很野,樣子也很可怕。吸引了很多孩子跟著來看熱鬧。
我見他額頭上破了一條口子,血流得滿臉都是,雖然已經干了,卻可以想象當初血流如注的樣子。我心疼極了,忙拉過他問道:“玉樹,你這是怎么啦?又和誰打架了?”
沒想玉樹竟一把掙脫我的手,指著我恨恨地道:“都是你啦!不守婦道,讓別人說!”
我聽玉樹這么一說,頓覺一股熱血直往頭頂沖上來,嘴里一甜,撲地吐出一口鮮血來。突然間感覺渾身軟了,頭也暈了,身子晃得一晃,整個人便癱倒在了地上。
“玉樹,你知道你在跟你媽說什么嗎?。俊逼牌偶绷,一邊來扶我,一邊罵玉樹。公公也恨恨地對玉樹道:“你娃拿一天不讓大人慪氣,天就不得黑!這是你媽,有當兒子的跟媽這么說話的嗎?”
我閉了眼睛,痛苦地勸公婆道:“爸,媽,不要罵他,這不怪他!要怪也只能怪我,我不該生這個東西,更不該去選什么村主任!”
婆婆扶著我,父親也來搭手,將我扶進堂屋,在沙發上躺了。玉樹似乎明白了些事理似的,怯怯地過來,跪在我面前說:“媽,我錯了!我不該跟你說那種混賬話!”
我伸手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頭,哀傷地道:“兒子,媽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就是這個世上誰都可以說媽,就是你不能!媽就算對不起天下所有的人,也沒有哪一點對不起你的,你沒有資格說媽的不是!”
玉樹哭道:“媽,我錯了!你罵我吧,你打我吧!”
我無力地搖著頭道:“兒子,去,讓爺爺幫你把傷口用白酒洗一下,別感染了。媽累了,想歇一會兒。爸,你帶玉樹去清洗一下傷口!
我支使開玉樹和公公,這才問父親道:“爸,玉樹聽到什么了,跟哪個打成這樣?怎么就不在秦老大那里弄一下傷口?”
父親嘆了口氣道:“他跟誰打?跟黃胖子!那胖婆娘也真不是東西,跟大人有過節,竟拿小孩子來報復!她喊著玉樹的名字說你的壞話,你想玉樹是什么脾氣,能容得她侮辱你么?撿了塊磚頭就砸中了黃胖子的臉,流了很多的血。秦老二見黃胖子吃了虧,就來打玉樹。玉樹怎么是秦老二的對手?自然是要吃虧的了。我去的時候,鄉親們已經將秦老二和玉樹拉開了,我見黃胖子在秦老大家包扎,沒好意思帶玉樹去找秦老大,就帶回來了!
我哀哀地道:“難怪我一上午都心神不寧,原來是這樣!
父親埋怨地道:“娟,不是老漢說你!你呀,當初處理完玉樹和玉竹的事,就應該回山西去。留在家里選什么村主任,你看,給自己惹來多少麻煩!”
婆婆道:“親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娟不回山西,難道是為她個人?我早就勸過她。她為什么不肯聽?還不就是要照顧咱們三個老不死的和三個小東西?”
父親傷感地道:“唉!曉得像我這么大歲數的人,活著除了連累后人,還有什么意思?唉——”
我見父親唉聲嘆氣的,勸道:“爸,你不要說了,這是女兒命中該有的一劫,逃不過的。我只希望你和公婆都能長命百歲,好讓我好好孝敬你們。把以前欠你們的,都彌補回來。只要你們能好好地度過晚年,我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父親哽咽道:“娟,我知道你留在家都是為了我們三個老人和玉樹玉竹?墒,你沒必要去選那勞什子村主任。‘攤村主任,一個月不過四五百塊錢,何苦為那么一點點錢得罪秦老二那種人?你要曉得秦老二當村主任,看中的可不是那幾百塊錢的工資,而是村主任手中的權力。難道你也想學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向鄉親們索要好處費?”
婆婆嗔道:“親家,瞧你把自己女兒說的!你還不了解娟?她是那種能伸手向人要錢的人嗎?告訴你吧,她呀,就是為了不讓秦老二霸占著村主任的位子繼續害人,這才要跟他拼一拼的!”
我苦笑道:“媽,你哪有你說的那么好!我呀,只是想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把亮子和大哥二哥他們招回來,好和我一起常侍奉在你們身邊,給你們養老送終,而不要像現在這樣,常年漂在外頭,你們要是哪天忽然走了,他們連終都送不了!”
婆婆長嘆了一聲道:“唉!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送不送終又算個啥呢?我們這些老家伙啊,要能像你董嬸那樣,說走就走,喊咽氣就咽氣,不連累后人,倒真真是件好事!”
婆婆說著,傷感起來,不由揩了揩眼睛。這時公公替玉樹洗完傷口,貼了張創可貼,帶過來說:“這事不能就這么算完,咱們得找他們理論理論去。秦老二是村長,黃胖子也是大人,他們不能這么欺負一個孩子!”
玉樹也恨恨地道:“我就是去坐牢,也要燒了他狗日家的房子!”
我喝道:“趙玉樹,你要是想把你媽的臉都丟盡,你就燒去!”
婆婆也呵斥公公道:“你個老東西別自作主張,娟曉得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