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嬸死后第三天中午,兒女和老伴趕了回來。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亮子二哥和二嫂。我把董嬸后事的料理交給了董嬸兒女和老伴。
我閑了下來,注意力便又開始關注自己,關注自己所受的屈辱,心情就再難好轉。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了死。我想到跨江大橋上去踴身跳進渠江,去悲憤地結束這卑賤的生命,然而卻又怕付諸行動,根本不敢朝大橋方向邁出一小步。
我是這么倔強地想死,卻又是這么優柔寡斷。我這才發現,真到了要了斷自己的生命時,那些以前表現出的所謂的決斷力和執行力,原來什么都不是!我原來也只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優柔寡斷的女人。如果沒有誰來催逼,我一樣愿意忍辱偷生茍活一輩子!
幸好二哥二嫂叫我幫忙尋找玉芊,暫時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前兩天因忙于料理董嬸的后事,加之一直聯系不上,便把找玉芊的事給擱下了。現在二哥二嫂回來了,他們倆只知道急,全沒了主意,我便商量他們說:“就我分析,玉芊拿了奶奶的錢,肯定是去市里或者重慶做手術去了,我們不妨分頭到市里各家醫院去找。市里找不到,再去重慶。我想,她最遠也不過去重慶,去不了別的更遠的地方。”
玉芊長這么大,除了暑假去過山西父母工作的工地,最遠只去過重慶,所以我有這么一說。
老二兩口子已經沒了主意,聽我分析得有道理,便聽了我的。于是我們三人一起到市里,分頭去幾家醫院找。我則在尋找玉芊的過程中,留意玉竹和海燕的下落。市里就那么幾家醫院,我們又是分頭行動,很快便查找完了。在汽車站候車室碰頭一問,我們都搖頭。我只好說:“沒辦法,去重慶找吧。”
二哥愁苦地說:“重慶比不得市里,重慶那么大,大大小小的醫院那么多,怎么找啊?”
我無奈地道:“不然怎么辦?像我找玉竹一樣,張貼尋人啟事,回家坐著等?”
二嫂遲疑地道:“要不,咱們回去多叫幾個人?”
二哥瞪了二嫂一眼,沒好氣地道:“多叫幾個人?長長腦子吧你!曉得那得多花多少錢嗎?”
二嫂受了搶白,沒好氣地道:“既然舍不得花錢,那就不用找了!找她干什么?自己要作孽犯賤,又沒誰逼她,活該!”
“你們就少說兩句吧。”我見兩人賭氣,勸道,“我再試試撥玉芊的電話,看能不能撥通,然后再作決定。”
說著,我摸出手機,抱著姑且試一試,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撥出了玉芊的電話號碼。
號碼撥出之后,暫時沒有聲音。老二兩口子眼巴巴地看著電話,焦急地咽著口水。許是精誠所至,在他們的注目之下,電話竟然通了!
“玉芊,是你嗎玉芊?”我一聽電話通了,迫不及待地問。
電話里一陣沉默,好一會兒后,那邊才道:“三嬸,別擔心,我沒事。”
“是玉芊!”我高興地對老二兩口子說著,把電話遞給了二哥,自己則找個借口一邊去了。
原來,玉芊拿著奶奶的錢去重慶,找了家小醫院做手術拿掉了肚子里的東西,想把這事辦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卻因此驚動了自己父母,勞他們千里奔波,回來找她。玉芊不思自己有無過錯,卻惱恨起我來,怪我不替她保密,并把對我的惱恨轉嫁到老二兩口子頭上,在電話里好一頓撒潑,臨了還說,再也不回家了,死都要死在外面。
老二兩口子在電話里跟女兒好說歹說,哀求她趕緊回家,別在外面晃蕩。求得聲淚俱下,肝腸寸斷,才好不容易求得玉芊答應過兩天就回來。老二兩口子又說要去重慶接,玉芊卻死活不干,說只要他們敢去接,她就死給他們看。老二兩口子沒法,只得順了她,卻又好一番叮囑,什么別亂跑啊,什么小心壞人啊,什么要不就去重大找哥哥,去兩個堂兄家暫住幾天啊,叮囑了老半天,差點沒把手機打沒電。那邊玉芊早不耐煩了,說了句“手機沒話費了”,便徑自掛了電話。
得了玉芊的確信,老二兩口子懸著的心是放下了,卻又開始心痛起錢來。尤其是二哥,嘮嘮叨叨地罵,說是那死丫頭一下子晃掉他好幾千塊,他得累死累活干好幾個月才能掙得回來,看回來時不打死她解恨。罵過女兒,又責怪起婆婆來,說她怎么不把錢收拾好。嘮嘮叨叨的,聽得我恨不能上前抽他兩個耳刮子。
玉芊總算沒事,我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黯然神傷起來,畢竟玉竹和海燕還沒消息。我原本堅信兩個丫頭一定會自己回家的。但時間過去這么多天了,卻依然不見她們的影子,我的信心不由有些動搖。
我想,在玉竹這件事上,我是不是太自信了?我是不是也應該出去找,而不是現在這樣守株待兔似的等?現在不來到廣市了嗎?就在城里住兩天,到處找找看,或許就找到了呢。
這么想著,我對二哥二嫂說:“你們先回去,我留在城里找找玉竹和海燕,過兩天才回去。公婆和我老漢,就麻煩你們幫忙照看兩天,行不行?”
二哥二嫂沒什么意見,先回去了。
廣市不大,我在城里轉了兩天,差不多轉遍了每條大街,鉆遍了每條胡同,卻始終沒見到玉竹和海燕的影子。待要繼續尋找,卻接到婆婆電話,說是劉軍要出院了,叫我趕緊去醫院結賬。她還告訴我,玉芊還沒回家,二哥二嫂急得在家撞墻,讓我趕緊回來幫他們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