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芬家回來,我到二哥家樓上找玉芊,要和她談談隔天去醫院檢查的事。我覺得,玉芊這事應盡早解決,以免夜長夢多,傳出去丟人。雖然求茍占光救玉樹的事也拖不得,卻只好先放一放。
玉芊橫躺在床上看電視,一副慵懶的睡美人樣,見了我,不理不睬,自顧自按著遙控器選臺。我找地頭坐了,笑問道:“玉芊,飯都不下來吃,你就不餓?”
玉芊賭氣似的繼續選臺,根本就不理睬我。我心中窩火,心想連玉梁那么小的孩子都尊重我,凡事要我去才肯作罷,你倒好,我主動來找你,你卻不理不睬的。難道真是自己家的鬼送不走?火歸火,我卻不得不強按捺著,繼續笑問道:“玉芊,嬸早上見你吐得厲害,還惡心嗎?”
“你們才惡心呢,她問了你又來!你們不覺得煩,怎么就不想想我煩不煩啊?”玉芊暴怒地將遙控器砸在床上,抱著頭,狂躁地叫了起來。
“玉芊,嬸知道你煩,可嬸不是來打探你的隱私,而是想幫助你,你明白嗎?”我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輕言細語地道。
“三嬸,我的事情我自己曉得解決,你就別管了,行嗎?”
“要我不管?行啊!”我笑著道,“那你跟嬸說說,你打算怎么解決,這總可以吧?”
“我怎么知道該怎么解決啊?哎呀,你們煩不煩呀?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好!”我嚴肅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還想休息?休息得好嗎?”
玉芊不說話了,癟了癟嘴表示不屑。
“明天跟嬸去醫院檢查,聽清楚了嗎?”我不想跟她羅嗦,只想盡快結束談話。
“憑什么啊?我不去!”玉芊撅著嘴,不高興地道。
“憑什么?憑我是你嬸!我要不是你嬸,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呢!明天一早,我來叫你!”我語氣冰冷,不再廢話,站起身來準備下樓。
“我不去!”玉芊倔強地道。
“你可以不去!”我冷笑道,“我蘇某人活到今天,還沒遇到一個對手,你可以試試,看看自己夠不夠分量跟你嬸做對!”
我說著,頭也不回,徑直下樓去了。我想用這種威脅的方式解決問題,也不曉得會不會有效果。
剛到堂屋,婆婆便迎住我問:“談好了嗎?”
我苦笑道:“嚇唬了她一下,不曉得肯不肯聽。”
婆婆搖頭道:“那丫頭死倔,只怕不一定。”
我說:“等明天再說吧。她要不聽,就只好叫二哥二嫂回來了。”
婆婆嘆息道:“唉,也只好這樣了!”
我安慰道:“媽,你別擔心。玉芊是聰明孩子,我想她會做出聰明決定的。我就不信,連玉梁那么小的孩子都信服我,自己家玉芊倒不信服我!早些睡去吧,你還病著呢。”
“唉,我這二兩命啊,遲早得被這幾個家伙淘去!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婆婆嘆著氣,搖著頭,回廂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上樓去叫玉芊。我擔心那丫頭不肯聽話,還得多費些唇舌和時間做她的工作。可等我上樓時,卻發現房間空空如也,并不見那丫頭的影子。
我心中疑惑,懷疑玉芊上廁所去了,叫了幾聲,卻不見回音。看她梳妝臺時,見留著一張紙條,心里知道壞了,忙拿了紙條跑下樓來。
公公已經起床,正收拾要去地里。婆婆還在床上躺著,病沒痊愈,她感覺渾身沒力,不想起床。我拿了那張紙條,見公公已經走出院子,忙走進廂房,急切地對她道:“媽,你昨天去郵局取錢了嗎?”
“對呀,怎么啦?”婆婆見我急,有些不解。
“唉!我說你老人家沒事取那么多錢出來干嘛呀?”我不無責怪地道。
“我這不是要把你為玉芊墊上的錢給你嗎?我不能讓你替她貼錢啊!——對了,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事來了?”
“玉芊拿了你那些錢,一大早走了!”我把紙條遞給婆婆,泄氣地道。
“不會吧?她拿了多少?”婆婆慌了,忙接過紙條,卻橫拿豎看,一個字也不認得。“這上面寫的啥?”她問。
“那死丫頭在上面說,她拿了你的錢,離家出走了!”我苦笑道。
“她離家出走?回學校了?”
“她沒說去哪,只說要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去。”
“這死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這是要去哪兒啊?”婆婆躺不住了,說著,翻身便起了床,先顫巍巍去開箱子,卻發現箱子早被撬開了,箱里的物件翻得亂糟糟的,昨天和玉芊一同取回的錢,自然已經不在。
錢丟了,而且是給孫女拿走的,婆婆感覺特別傷心,看著箱子里翻亂了的衣物,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傷心慪氣,忙安慰道:“媽,你別急。她也許只是去了學校,我馬上去追,興許能追回來。”
“娟,你倒說說,我這當奶奶的,哪點對不起她了?啊?她竟然連我的錢也要拿!”婆婆傷心地哭了,身子搖搖晃晃地,有些站立不穩。
我趕緊伸手扶住道:“媽,你還是上床躺著吧。”
“我不躺,養了這么個白眼狼,不如讓我死了算了,我活著都覺得丟臉!”婆婆突然暴怒起來,一把推開我,雙手亂舞,一臉的痛苦。
我吃了一驚,趕緊把她抱住,勸說道:“媽,媽,你可千萬別這樣,你還在生病啊,可千萬別生氣,啊!”
我從側面抱著婆婆,要把她扶向床頭,卻突然感覺手背像有液體流過,一陣溫熱。婆婆正哭,我以為是她掉下的鼻涕眼淚,一時也沒在意。直到我把她扶到床前坐下,讓她躺下時,才發現手背上溫熱的液體不是什么鼻涕眼淚,而是她鼻子里流出的鮮血!那血一如擰開龍頭的自來水,不停地往外流,只這么一會兒,便已經染紅了她胸前大片衣襟。我不由得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