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趕回醫院，請劉軍裝成玉樹的聲音，給她打了個電話，簡單問了下好，聲明自己沒事，便借口要出去買飯，匆匆掛了。劉軍和玉樹是好朋友，在學校天天接觸，聲音裝得還蠻像。只是不知婆婆聽出破綻沒有。聽出了也沒奈何，我總不至于到公安局去跟警察求情，要玉樹給他奶奶打個電話報平安吧？

穩住婆婆之后，我又給蘇芬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已經去廣市張貼完尋人啟事回家了，心里總算踏實了些。我想，有了那些尋人啟事，也許玉竹和海燕兩個丫頭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

我原本想盡早趕回家去向茍占光求情，可一來沒人照顧劉軍，二來又怕婆婆逼問玉樹的情況，一時不敢貿然回去，只好給娘家父親打電話，要他隔天趕緊到醫院來頂替我，我好抽身去求人。

其實，求茍占光出面證明傻姑不傻，我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茍占光是我的鄰居不錯，可與我家的關系，卻有些不尷不尬。他比我大兩歲，在我們都是孩子的時候，他對我一直都很照顧。有好吃的，他總不忘給我嘗一嘗；有人欺負我，他也總要替我討還公道。我把他當親哥哥一樣看，但他卻沒把我當親妹妹，竟給我寫了張我當時覺得挺黃的紙條。因為害怕，我把那紙條交給了老師，請老師給我做主。沒想老師不但體罰了他，還將他掃地出門，開除了學籍。就這樣，他好多年都沒理睬過我，直到我們各自結婚生子后，才勉強在見面時點個頭，問個好。我知道，他對我把紙條交給老師害他失學一事一直耿耿于懷，不肯原諒于我。特別是我當年沒選擇嫁他卻選擇了亮子，更讓他妒恨難解。這個結尚且沒有解開，玉樹又對傻姑犯下這種事，他豈肯善罷甘休？這老賬新賬加一塊兒，我如何跟他算得清楚？怎么向他開得了金口？

開不了口也得開！我總不能眼睜睜瞧著玉樹進監獄服刑吧？他可還是個孩子啊！

第二天一早，我巴巴地等老父親來。可老父親沒等來，卻等來了婆婆！

婆婆一大早趕到醫院，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可把我嚇壞了：她可還生著病啊！這要是在車上出點事故，可如何得了？

我想婆婆定是從劉軍的電話里聽出了破綻，不放心玉樹，親自趕來了解情況。正想寬慰她幾句，哪知婆婆卻把我拉到屋外一個角落，壓低聲音哽咽說：“娟，大事不好了，玉芊給縣城的派出所抓起來了！”

“啊？”我大吃了一驚，呆了半晌，這才問道，“怎么會這樣？為什么呀？”

“說出來丟人，我當奶奶的實在說不出口！你去派出所問問就知道了。唉！人家說了，要罰款兩千，不然不放人。”婆婆一邊說，一邊揩著眼淚。

我隱約猜測到玉芊可能發生了什么事，不由惱火起來，心想這丫頭也太不自重了，這什么時候？竟然也跳出來添亂！可問題既然出現了，我可不能不管，一個大姑娘，被抓進派出所，傳出去該有多難聽啊？再說，她要被繼續關著出不來，還不把婆婆給急死啊？因此我勸道：“媽，你別急。我想她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幾個人在一起瘋玩過了頭，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在醫院看著劉軍，我去把她領回來就是了。你可千萬別太著急，啊！”

“我不急？我能不急嗎？”婆婆拉著我的手，流著老淚道，“娟，趕緊給她娘和老子打個電話，要他們自己回來收拾爛攤子。我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婆，可管不了這些個。我沒指望享你們弟兄妯娌的福，可也不想被你們幾個的兒孫給折騰死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吶我！”

“媽，這都是我們當后人的不孝，沒照顧好你和爸，反給你們添煩惱。這我們都知道！可這事怎么開口跟二哥二嫂說呀？多丟他們面子啊！再說，他們兩個沒電話，我也聯系不上他們呀。”我有些為難，倒不是聯系不上二哥二嫂，而是覺著有諸多不該。

“他們沒有電話，亮子也沒有嗎？你給我撥亮子的電話，讓他二哥二嫂來接。快點呀，我要親自跟他們兩個說！”婆婆見我站著不動，急了。

我搖了搖頭，苦笑說：“媽，這事不能叫他們回來！你想啊，他們遠在千里之外，來回一趟多不容易，耽擱活兒掙不了錢不說，還得花費好幾百塊路費。再則呢，玉芊是為我的事離開學校犯的事，二哥二嫂回來，還不把一切罪過都推到我頭上啊！他們的脾氣，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而最關鍵的是，他們大張旗鼓跑回來，還不把玉芊這事給鬧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啊！玉芊還是個孩子，這種事要是張揚出去，不大好吧，你覺得呢？其實，還有一點你老人家可能不了解，我們在外面啊，最怕的就是家里發生什么事故。我們從事的是高空作業，要萬一分心，隨便出點事故，不是丟掉小命，就是缺胳膊斷腿弄成殘疾。我看，這事呀，就別通知他們兩個了！”

婆婆遲疑了，苦著臉道：“那怎么辦？去派出所取那丫頭可是要兩千塊錢的呀！不通知他們兩口子，這錢誰出？”

“我先墊著吧！誰叫我事多叫她出來呢，唉！”

“都怪我！我要不多事叫她幫忙照看劉軍，也就沒這檔子事了！”婆婆自責地道。

“媽，你別自責了，你不也是好心想幫幫我嘛，這怎么能怪你呢？真要怪，也只能怪我和亮子，是我們沒教育好玉竹和玉樹，要不是他們兩個犯渾，怎么會有這一切呢？”

“唉——”婆婆嘆了口氣，忽然發現似的，不安地問：“玉樹呢？怎么不見玉樹？”

我只覺得腦袋發暈，心想得了，什么事都湊到一塊兒了，可叫我怎么應對？

“娟，玉樹他、他是不是——”婆婆見我遲疑，竟慌張了起來。

“他買早點去了。”我知道蒙混不過去，慌亂間，隨口這么一說，話剛落音卻后悔了：買早點要不了多久，呆會兒婆婆見他老不回來，還不更急？

“那是我多疑了。哎呀，這幾天天天出事，出的我都快成神經病了。你趕緊去領玉芊吧，趁我現在還能喘兩口氣，趕緊帶她來見我。”婆婆松了口氣，又催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