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點頭道:“芬去最好!老大自個兒看看電視,娟去陪你媽,我去煮宵夜好了。”
“可你去勸得了她嗎?”我不放心地問蘇芬。
“我知道她只肯聽你的。可我剛才不說了嗎?我是代你去勸,勸不了,那就是她不買你的面子,呵呵!”蘇芬嬉笑著,抓了電筒,出門去了。
“幫我問一下,她都為什么原因打人!”我見蘇芬匆匆出去,沖她背影叮囑道。
“那倒不用了!”秦老大道,“今天下午放學,梁娃偷我家老二小賣部東西了。”
“我估計就為這事,唉!”我嘆了口氣,搖著頭。我實在想不明白,現在的孩子,身上怎么這么多毛病。
公公進廚房煮宵夜去了,我陪秦老大聊了會兒孩子,卻聽廂房里婆婆顫抖著聲音道:“娟,娟,你來一下,媽有話跟你說——”
我聽得婆婆的聲音,心里非常歡喜,忙叫秦老大自個兒看電視,自己則扶著墻壁摸進廂房,在婆婆床前坐了。俯下身去,看著她蒼白的臉,關心地問:“媽,你好些了嗎?”
婆婆動了動頭說:“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你腳怎么了?”
“崴了。”
“痛嗎?”
“有點。”
“唉,娟哪,你媽這是老毛病,死不了,你回來做啥呀?看把你腳給崴了吧!”
“媽,我沒事,不影響走路!”
“還不影響啊?我剛都聽見了,芬說你是爬回來的呢!唉,咱們家,這是怎么啦?”婆婆傷感起來,眨巴著眼睛,眼淚在眼眶里直滾。
“媽,會沒事的,放心吧!”
“我咋能放心啊?”婆婆長長地嘆了口氣,“玉竹海燕找不到,我連死的心都有,我還放得下什么心哪我?嗚——”
婆婆哭了,放著長嚎。我擔心她過度傷心加重病情,趕緊勸道:“媽,求求你,別哭了,你一哭啊,我也想哭——”
婆婆是心最善的老人,她最見不得別人有難處,也見不得別人傷心。我是她兒媳,她更不忍心見我傷心,所以一聽我也想哭,她立即便住了哭。這是我勸傷心的婆婆慣用的招式。
婆婆不哭了,我趕緊幫她揩去眼淚。我的手撫過她溝壑縱橫的臉,心里一如她臉上的年輪,滿是滄桑。
“娟,咱們這么回來,讓人家劉家人怎么說我們老趙家呀?”婆婆剛停了哭泣,卻又開始擔心了。
“媽,你放心吧,醫院有人幫忙照看。”我撒謊道。
“誰呀?”婆婆問。
“玉樹。”我只好把謊圓下去。玉樹不是一早出去就再沒回來嗎?那就讓他去幫忙照看劉軍得了。
“玉樹去照看劉軍了?”婆婆顯然吃了一驚。
“對呀!”
“娟啊,你怎么放心讓他去照看劉軍呢?他們可是才動過刀子的對頭!要是再弄出個好歹來,可怎么得了啊!”婆婆顯然急了。
“媽,你老人家就放心吧!我問過了,玉樹捅傷劉軍啊,不是因為兩人有仇,而是開玩笑開過了頭。其實兩個家伙平時關系好得很呢!”
“我不信!”婆婆疑惑地看著我,忽然爬起身來,就要去床頭柜上找東西。
我趕緊一把按住她問:“媽,干什么吶?你掛著鹽水呢,別亂動!”
“我得打個電話,叫玉芊去醫院幫你照顧劉軍去!咱們不能不講信用。既然答應了劉家幫忙照看劉軍,就一定要做到。”
“媽,不跟你說了嗎?醫院里有玉樹!”
“娟,你不是會撒謊的人,所以你騙不了你媽!”婆婆推開我按著她的手,掙扎著坐了起來,我趕緊扶住她,在她背后墊了個枕頭。她顯然頭暈,閉著眼睛喘了好半天,才對我道:“娟,把電話給我,我要給玉芊打電話!”
“不!不能叫玉芊去!”我慌了神,下意識地一把按住床頭柜上的電話,卻發現話筒竟沒擱在話機上面,而是平靜地躺在地上。看著那無聲地躺著的話筒,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話筒在地上,你捂著話機干什么?”婆婆奇怪地問。
“它、它怎么掉地上去了?”我苦笑問。
“剛才人多,不曉得是哪個擠下去的。”婆婆道。
“天意!真的是天意!”我心里悲愴,難過得想哭。
“快把它撿起來給我呀!”婆婆見我依舊按著話機不動,不由急了。
我把話筒撿起來,卻沒給婆婆,擱回話機后,繼續按著,說:“媽,我不能讓你給玉芊打這個電話!”
“怎么不讓啊?那丫頭反正也不想讀書,叫她去她非高興得要命!”
“不行!她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能因為我的事,而耽誤了她的前途。”玉芊是趙家老二的二女兒。老二有兩個子女,大的是個兒子,成績好,考上了重大,正在念大三。小的就是玉芊,長得蠻漂亮的,可惜不像他哥一樣學好。雖然讀高三了,但成績很差,平均一科考不出三十分來。
玉芊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在調皮搗蛋方面,玉樹算得是“能干人”,但與玉芊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死丫頭小學五年級就開始談戀愛,夜不歸宿。初中跟人爭風吃醋便大打出手,打得人家肋骨骨折,住了十多天醫院。高中時,敢在課堂上跟男朋友接吻,老師看不下去來干涉,她竟可以跟老師動手打架……她的犯行,十天半月都說不完。別說她馬上就要參加高考,就算不參加,我也不可能讓她去。一來玉芊不是會侍侯別人的人,別人侍侯她還差不多;二來她畢竟是女孩子,侍侯劉軍這個男孩子也不合適。當然,這兩條原因都抵不過我的擔心:我害怕她給我惹麻煩。
我覺得諸多不行,可婆婆卻覺得她一萬個好:“她那種成績,你還指望她考大學?得了吧!她呀,也就把人混大,掏你二哥二嫂兩個錢花而已!現在咱們家就她沒事閑著,不讓她去讓誰去?就這么定了!”
“不!”我堅決地道,“媽,一來玉芊馬上要高考了,不論考不考得上大學,我都不敢在這種時候讓她去照看劉軍;二來呢,二哥二嫂的為人你也曉得,我何必沒事找事捅他們的馬蜂窩?我看我還是叫我蘇家老漢去照看吧!”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娘家老父親身上了。一想到連夜叫正犯哮喘的老父親摸夜路去縣城,我的心就禁不住直滴血。我想,就算我再爬著返回縣城,也不可能叫他去呀!但為了搪塞婆婆,我只好這么說。
婆婆當然不信,說:“你蘇家老漢去醫院?這個時候?娟,跟媽開玩笑吧?他多大歲數了?這么晚了,能去得了嗎?”
“媽,我,我也就只是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