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煙和云承知,就這么定定的望著那扇門。
門口。
霍景堯坐在輪椅上,雙手緊緊的抓著扶手,力道之大,指骨凸起,泛著白。
他的胸口上下急促的起伏著。
從收到傅君臨的消息開始,他就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趕,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誤。
現在,他終于到了,就隔著一扇門,他卻猶豫了。
不,不是猶豫,是不敢。
“霍……”
霍景堯抬手,打斷身后保鏢的話。
他沉默的望著這扇門,幾秒過后,上半身前傾,緩緩的推開了。
他和母子倆的目光,對上。
霍景堯的喉結滾了滾。
就這么靜靜的望著,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離他們遠去,全世界都騰出空間,留給他們。
“……不進來嗎?”最終,還是云亦煙先開了口,“來都來了。”
霍景堯低低的“嗯”了一聲,抬手,揮了揮。
身后的保鏢都識趣的離開了。
他轉動輪椅,緩緩進入,來到病床的另外一側。
霍景堯擔憂又心疼的望著云承知:“醫生怎么說?”
為什么他會這么的慘,自己身患絕癥,他認命了,他承受帶來的所有后果。
可是,他的兒子,還這么小,人生都還沒有開始,就得了這么兇險的病。
他霍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犯了什么法啊。
“如果不是知道承知的病,你還要躲多久?”
“我……”霍景堯張了張嘴,語氣里滿是心虛,“我沒有躲。”
“是嗎?那這幾天,你去了哪里?為什么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亦煙,”他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我的會不會匹配?醫生呢,在哪里,可以先檢查一下我的,也許會跟他匹配。”
“就算匹配,我也不會要。”云亦煙回答,“霍總,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了。”
霍景堯一下子著急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不要意氣用事。也許我的能匹配,能夠救承知一命!”
云亦煙依然很冷漠:“謝謝霍總,不必了。”
門忽然又被人從外面推開,走進來的,卻是時樂顏。
“姨姨,”云承知看見她,嘴甜的喊道,“你給我買了香草夾心小蛋糕嗎?”
“是呀,承知,走,姨姨帶你去吃蛋糕。”
云承知開心的從病床上爬起來,時樂顏伸出手抱起了他:“走咯,勝安哥哥他們陪你一起吃蛋糕。”
霍景堯的目光一直都盯在云承知的身上,眼睜睜的看著時樂顏把他抱走。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很多話,可以肆無忌憚的說了。
“亦煙,”霍景堯抿了抿唇,“你生氣也好,惱怒也罷,我都受著。可是承知的病……”
“在你心里,承知的病,遠比我更重要,是嗎?”
霍景堯啞口無言。
這要怎么比較?
一個是他的摯愛,一個是他的血脈。
天平的兩端,都是一樣的重量啊。
“不是的。”霍景堯說,“你……”
云亦煙卻打斷他:“哦,那就是,我比云承知的病重要?”
霍景堯嘆了口氣。
他算是明白,她這是故意在為難他了。
說什么都是錯。
霍景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千言萬語,此刻都化作無聲。
云亦煙繞過床尾,走到他面前。
霍景堯微微低頭,垂眼,不敢和她對視。
“你什么時候知道,承知是你的兒子。”云亦煙問,“說實話。”
“……就是你離開京城的那一天。”
云亦煙很是詫異,她想過霍景堯很早就發現了,但沒想到,竟然會這么走。
“怎么發現的?我明明誰都沒有告訴。”
“領離婚證的那一天,你在民政局門口干嘔了。”霍景堯回答道,“我當時只以為是你身體不適,很擔心,就讓周望去查你的就診記錄。沒想到……你去的,是婦產科。”
“你從醫生那里,挖出了我懷孕的消息?”
“醫生沒有說,我是從他的表情和一些話當中,猜到答案的。”
云亦煙又問:“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了,怎么不來找我,不來奪取這個孩子的撫養權?”
霍景堯低笑了一聲:“我不能陪在你身邊,有他陪著,也挺好的。”
“我有承知陪著,那你呢?”云亦煙問,聲音不自覺的揚高,“你就什么都不需要?”
“嗯。”
“那你可真棒,真厲害。老婆孩子都不要,當著孤家寡人。”
霍景堯想了想,斟酌著用詞:“云含影都是在胡說八道,我沒有得什么絕癥。我的腿是車禍導致的,我現在也挺好。承知留在你身邊教養著,我覺得挺好,你繼續帶著吧,我不會來跟你搶孩子的。”
云亦煙冷笑一聲:“是嗎?”
“嗯。”
“那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把你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遲疑幾秒,霍景堯才慢慢抬頭。
距離這么近,他都能夠看到她瞳孔的顏色。
“我說,云含影都是在胡說八道,我沒有得什么絕癥,我的腿……”
霍景堯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
他就這么望著云亦煙,想要閃躲,可偏偏不得不對視著。
說到一半,他說不下去了。
“繼續啊。”云亦煙催促道,“怎么不說了?”
“亦煙,當務之急還是承知的病。”
“承知沒有生病。”
霍景堯沒有深想,下意識的回答:“這個時候,不是用來說這種氣話的,”
“云承知沒有生病。”云亦煙重復道,“云含影也沒有生病。從頭到尾,生病的人,是你,霍景堯。”
“傅君臨明明說……”
話一出口,霍景堯就想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傅君臨和云亦煙聯手設下的一個局。
目的,就是為了把他給逼出來。
而霍景堯看到消息,什么都不顧了,匆匆忙忙的往醫院趕。
云承知白白胖胖,臉色紅潤,精神奕奕的,還開心的爬起來,要跟時樂顏去吃蛋糕……
哪里像是得了病的樣子。
霍景堯偏過頭去。
“全世界只有你還在死撐著,一句話都不肯松口。”云亦煙看著他,“只有你。霍景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