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瑤正站在臺階上，被她這樣一推，腳下不穩，直接從臺階上摔了下去，“啊！”她驚叫一聲，杜凌浩轉身想要拉住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語瑤！”

“語瑤！”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來自杜凌浩，另一道聲音，來自季如風。

此時，語瑤癱坐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雙手緊捂著小腹，腹中是一陣比一陣更劇烈的疼痛。痛的她幾乎無法喘息，額頭上冷汗直冒。

“痛，好痛！如風！”她吃力的呢喃著。

季如風快步走過來，也慌了手腳，急切的將她從地上抱起，“瑤瑤，怎么了？你不要嚇我。”

“如風。”淚瞬間而落，語瑤疼的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好痛，如風，寶寶，我們的寶寶……”

“別怕，瑤瑤別怕，我們馬上去醫院，寶寶一定會沒事的。”季如風雖然安慰著她，但此時此刻，他卻比語瑤更慌，更怕，他對這個孩子抱著最大的期待，他甚至準備好了一切，只等著這個小家伙的降臨，他早已經做好了當爸爸的準備，每天都在忐忑與興奮中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如果，上天真的就這樣奪走他，季如風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

他抱著語瑤，冷冽的目光瞪著杜凌浩與雯雯，“如果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們陪葬。”

而此時，雯雯也被嚇傻了，看著地上的血跡，她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著，她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沒想到語瑤會摔倒。

“凌浩，怎么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陸語瑤她會不會有事？”雯雯扯住杜凌浩的衣角，急的直哭。

“現在知道害怕了，活該！”杜凌浩甩開她，坐進車內，沖她厲聲喊了句，“還不上車，我們去醫院看看。”

此時，季如風的車子開的飛快，連續闖了幾個紅燈，他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神色凝重，手臂都在微微的發抖。今天，是他和瑤瑤注冊登記的日子，今天對他們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代表著幸福的開始，可是，如果沒有了寶寶，今天對于他和語瑤來說，將會成為永恒的噩夢。

語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張小臉幾乎沒有血色，她不該去管閑事的，否則，也不會殃及到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她側頭看向身旁的季如風，她看得出他的緊張與不安。“如風。”她有些吃力的喚了一聲，緩慢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兩只手，無論是他的，還是她的，都冰冷的駭人。

“如風，我們的寶寶，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直都很乖，我甚至沒有孕吐反應，他一定是個聽話孝順的寶寶，他都不忍心讓我難受，又怎么會丟下我呢，他知道我會傷心的。”

“嗯，他不會離開我們的。”季如風重重的點頭，反握住她的手。

車子轉過十字路口，前方五百米就是醫院正門，而車子卻堵在路中央，水泄不通。

季如風煩躁的推開車門，將語瑤抱起來，不顧一切的向醫院跑去。

語瑤枕在他胸膛，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陷入一片黑暗，記憶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那時，她覺得世界都變得灰暗了，自此之后的許多年，她的人生中都不曾出現過色彩，如果，這個孩子注定也要離她而去，那么，就讓她永遠也不要醒來。

季如風跑到醫院的時候，身上的襯衫幾乎都濕透了，也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恐懼。

“醫生，醫生！”他厲聲的嘶吼著。幾名醫生和護士推來移動床，第一時間將語瑤推入手術室。

季如風被擋在了門外，癱軟的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他雙手撐著頭，懊惱不已。他應該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那么，就不會出現這種意外。

杜凌浩和雯雯緊跟著匆匆趕來，因為堵車，他們也是一路跑過來的，雯雯累的氣喘吁吁，卻迫不及待的問道，“陸，陸語瑤怎么樣了？”

季如風沒有回答，只是用一雙冷眸看著她，看的她心都有些發毛，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躲到了杜凌浩身后。

等待是漫長的，語瑤被推進去之后，一直都沒有出來，只有醫生和護士不停的進進出出，一般情況下，這都不是一種好的預兆。

后來，陸家人收到消息，都趕了過來。陸霆鈞身上還穿著軍長，顯然是直接從部隊過來的，安曉冉托人找了婦產科最好的醫生，詢問語瑤的情況。而陸宇航和語晨只能和季如風一起等在手術室門外。

安曉冉和專家交談完，也來到手術室外，季如風急切的走過去，問道，“阿姨，語瑤的情況怎么樣？”

安曉冉為難的搖了搖頭，“情況不太好，現在只能盡量保孩子，最糟的結果，就是拿掉子宮。”

季如風只覺得眼前發黑，頭腦一陣眩暈。如果真的摘除子宮，那就意味著，語瑤再也不能生孩子，而他今生都不能做父親。他不會去找別的女人，今生，除了語瑤，他不想要任何人做他孩子的母親。

“只要語瑤沒事就好。”他有些艱難的說道，如果，這是命中注定，那么，他愿意接受。只要他的瑤瑤好好的，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手術室無絲毫動靜，而手術室外也安靜的幾近窒息。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對于季如風來說，就好像是一世紀那么漫長。手術室的門，終于被緩緩推開，主刀醫生率先走了出來。

“張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么樣？”安曉冉走在前面，擔憂的詢問。

“目前孩子是保住了，但隨時都有流掉的可能。你們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讓她摔倒呢。曾經流產過的人，很容易造成習慣性流產，如果這個孩子沒保住，以后想要保胎，會非常困難，先住院觀察吧。”醫生嚴肅的說道。

安曉冉連聲應著，去給語瑤辦理入院手續。而她剛離開，這一面，就亂了套。

季如風聽到語瑤曾經流產過，整個人都愣在當場。他緊握著拳頭，狠狠的盯著杜凌浩，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揮手一拳打在杜凌浩側臉，那一拳，快、很、準，陸宇航就站在一旁，想攔，卻沒有攔住。

杜凌浩身子一傾，便栽倒在地。雯雯嚇得驚聲尖叫，“凌浩，凌浩！”

“季如風，你要打就打我，是我失手將陸語推倒的，你拿杜凌浩出什么氣！”雯雯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的護著杜凌浩。

而杜凌浩卻一把推開她，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來，單手撐著墻壁，才勉強站穩。

“如風，凌浩，你們都冷靜一下。這里是醫院。瑤瑤還躺在里面。”陸宇航擋在兩人之間，不允許他們繼續胡鬧下去。

而此時，杜凌浩卻捂住肚子，放肆的大笑起來。所有人都認為季如風打他這一拳是因為雯雯失手將語瑤推倒的事，而只有杜凌浩明白，季如風出手，是因為他聽到語瑤曾經流掉過一個孩子，而他認為，那個孩子是杜凌浩的。

“凌浩，你沒事吧？”雯雯緊張的上前攙扶住杜凌浩，卻被他再次甩開。

杜凌浩冷著臉，唇角還掛著血痕，他伸出手臂指著季如風，而后又指向雯雯。“季如風，還有你，雯雯，我現在明明確確的告訴你們，我和語瑤之間，從始至終都是清清白白的，TMD比白紙還干凈，對，我是喜歡她，可她根本沒看上我。季如風，你TMD才不是個男人，你不是想知道語瑤流掉的孩子是誰的嗎？我現在告訴你，那個孩子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她流掉孩子的時候，才十六歲，那時候我根本不認識她。而你，八年前你對她做過什么，不需要我提醒吧？”

杜凌浩的話，讓季如風徹底震驚了，八年前，不，不會的，怎么可能。八年前，他和語瑤只有過幾次而已，每一次他都給語瑤吃藥，除了，除了最后一次，纏綿之后，她提出分手，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他整個人都慌了，哪里還能顧及到吃藥的事。

難道，就是那一次懷上的孩子嗎，可是，從他們分手到他出國，中間那么長的時間，語瑤卻從沒有和他提起過。

杜凌浩的話，震驚的不僅僅是季如風，還有陸宇航和陸霆鈞，當年語瑤小產，那觸目驚心的一幕，至今還殘存在腦海中，為了不讓語瑤再受到傷害，他們選擇息事寧人，并沒有調查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而今天，這個男人終于浮出水面。

季如風，他真夠可以的。

“季如風，你混蛋！”陸宇航一個箭步沖過去，上去就給了季如風一拳，力道狠絕，而季如風正處于恍惚的狀態，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倒在地。

喉中一股腥甜的滋味上涌，一縷鮮紅順著唇角緩緩的流了下來。可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腦海中一直不停的回響著，語瑤曾經為他流掉過一個孩子，那個時候，語瑤才十六歲，這對她該是怎樣的傷害啊，他真的該死。

陸宇航還要揮拳頭，卻被語晨攔住，“哥！”

陸宇航正在氣頭上，對著語晨便怒吼了一聲，“當年你就知道是他對不對？是他將瑤瑤害成那樣，現在他居然還能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來和瑤瑤結婚，季如風，TMD最無恥的人就是你。”

“大哥，不是，不是這樣的。”語晨拼命的扯住陸宇航手臂，淚珠噼啪的打落下來，“不是如風的錯，是我，都是因為我，語瑤是因為我才和季如風分手的，如果不是因為我，語瑤不會流產，季如風也不會背井離鄉八年。大哥，你要打要罵，都沖著我來吧。”

“語晨，究竟是怎么回事？”陸霆鈞冷著臉子問道。

語晨臉上掛著淚，不安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看過，在經過季如風身上時，有短暫的停留，最終，落在了父親的身上，她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但聲音仍在微微的顫抖著，“當年，語瑤知道我暗戀季如風，所以，才和如風分手，想要成全我。”

她的話讓陸宇航一臉的錯愕，而陸霆鈞氣的渾身都在發抖。季如風，他真夠可以的，招惹了一個還不夠，居然兩個一起招惹。

手術室內，語瑤仍昏迷不醒，而手術室外，語晨幾乎哭成了淚人，一切似乎都亂了。

“你們在做什么？”安曉冉辦完手續回來，只見到幾個大男人都狼狽不堪，身上還掛了彩。

“媽！”語晨撲入安曉冉懷中，痛哭不止。

“別哭，怎么回事？”安曉冉擁著語晨，目光探尋的看向一旁的陸霆鈞。

陸霆鈞惱火的指著季如風，“還不是他做的好事，八年前瑤瑤流掉的那個孩子是他的。”

安曉冉嘆息了一聲，這件事，終究還是沒有瞞下去。“嗯，這件事，我知道。”

“你知道？”陸霆鈞震驚的看著妻子。“你知道還替他隱瞞？”

“如風當年還未滿十八歲，也還是個孩子，兩個孩子在一起，難免犯錯，現在他已經知道錯了。”安曉冉語重心長的說道。

而陸霆鈞顯然沒有她的寬容，“未成年就能怪別人家的女兒上?床，你給我滾，別讓我再見到你！”

陸霆鈞怒吼著，那架勢，就好像要將季如風卸了一樣。

而季如風又不是嚇大的，他筆挺的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一時間，氣氛變得冰冷而僵持。

安曉冉勸不動丈夫，只能轉而看向季如風，“如風，你陸叔叔在氣頭上，你先回去，等語瑤醒了在過來看她。”

季如風劍眉深鎖，仍在猶豫。卻聽安曉冉又道，“如風，這里是醫院，你們這樣僵持著像什么樣子，聽阿姨的話，先回去。”

季如風有些艱難的點了下頭，然后向電梯口走去，步子格外的沉重。

“凌浩，你們也回去吧。”安曉冉目光淡漠的看向杜凌浩和雯雯。

“伯母，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雯雯并的不是故意的。”杜凌浩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好了，現在解釋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你們回去吧。”安曉冉又道。

“你們還不走？姓杜的，以后你給我離瑤瑤遠點兒，這種事如果再有下一次，別怪我對杜家不客氣。”陸宇航沉聲說了句，他可沒有母親的寬容，若不是雯雯推倒語瑤，語瑤現在也不會躺在手術室里。

一群人散去后，醫院的走廊終于恢復了平靜，瑤瑤被轉到監護病房中，繼續觀察。雖然孩子保住了，但語瑤的情況很不好，只要稍有不慎，這個孩子就可能流掉。而依照語瑤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這個孩子流掉了，以后想要再懷，就很難了。

所以，一家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語瑤再有個閃失。

而陸霆鈞雖然不允許季如風見語瑤，但他一直都沒有離開，就坐在醫院樓下，無論白天黑夜，寸步不離的守在哪里。疲憊的時候，只要他抬頭，就能看到語瑤病房的窗口透出昏黃溫暖的燈光，那一刻，他的心便安穩了。

“就知道你不會離開。”語晨的聲音在他身側淡淡的響起，她在他身旁坐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映入瞳眸的同樣是那一片溫暖與昏黃。

“瑤瑤的情況怎么樣？”季如風問，聲音微微的沙啞。

“目前還算穩定，只是還沒有醒來。別擔心，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出世的。”語晨溫聲安慰道。

“嗯。”季如風點頭，但雙手卻緊握著，掌心間一片冷汗，顯示著他過度的不安于緊張。到目前為止，語瑤摔倒的事，他還瞞著季維揚與展顏夫妻，只騙他們說，兩個人剛剛領證，需要私人空間，所以，這些日子先不回別墅，展顏溫笑著囑咐了句：瑤瑤懷著孩子，要好好照顧她。

展顏的話，讓季如風的心一陣陣的抽痛著，險些聲音哽咽。他盼著做爸爸，而他的父母等著抱孫子，可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原來，八年前他和語瑤就有過一個孩子，只是因為當時太年輕，所以，他失去了，這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季如風雙手抵著額頭，聲音疲憊沙啞的問道，“八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瑤瑤是怎么流產的？”

語晨搖頭，疼痛的嘆息，“當時，你和瑤瑤之間究竟鬧到什么程度，我們并不清楚，當時瑤瑤大病了一場，在我們面前卻強顏歡笑。爸媽不知道語瑤戀愛，我，我當時也不清楚她和你分手是因為我。她一直表現的很樂觀，所以，我們都忽略了。那天她突然跑出去，等我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送進了醫院，醫生告訴我們，她流產了。”

季如風震驚的瞪大了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看著語晨。

只見，語晨艱難的點了點頭，“是的，孩子不是被拿掉的，自然流產。她從機場回來，坐在地鐵上，孩子就是那時候流掉的，當時語瑤才十六歲，這件事對她造成的傷害很大。如風，無論瑤瑤做錯過什么，如果當時你見到那一幕，你就會覺得，這輩子，你都欠她。”

語晨雙手下意識的捂住眼睛，覺得雙眼都有些發疼，“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她的身上都是血。后來，她知道孩子沒有了，她就問媽，她以后還能不能再當媽媽了。當時的她，那么蒼白而無助，如果你見到那一副畫面，就會明白，為什么爸和大哥會那么激動。而自從你離開之后，語瑤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沉默，變得陌生，陌生到一點都不像她。”

季如風的雙手擋著眼簾，眼角都潮濕了。

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肩并肩坐著，彼此沉默無聲。

天色越來越暗，最終完全的黑暗下來，夜寒如水，季如風隨手脫下外套遞給語晨，“你回去吧，別感冒了。”

“嗯。”語晨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將他的外套披在身上，而是緊抓在手中。

她猶豫良久，一句話才有些生澀的問出口，“如風，如果在你愛上語瑤之前，我向你表白，你會考慮接受我嗎？”

季如風微愣，他顯然沒想到語晨會這么直白的問出口。其實，這個問題，從始至終，一直困擾著語晨。

他微微苦笑，回道，“當年我來京，就是為語瑤而來。我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北京，和四伯母到你家里做客，當時語瑤還是個小奶娃，那時的很多記憶，我已經記不清了，后來我媽對我說，我自己定下了語瑤當媳婦。可能是出于好奇吧，當時季昀闖了禍，正好是一個契機，所以我來了北京。見到了語瑤，愛情這東西，其實很微妙，遇見對的人，只需一眼，就認定她一輩子，而有些人，即便是一輩子，也不會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語晨沉默不語，她想，季如風和語瑤是前者，那么，她和季如風，大概就屬于后者吧，在不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一切都錯了，亂了。當初，她就應該放下執念的，如果她沒有喝醉，沒有酒后胡言亂語，一切都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

“如風，雖然，有些晚，但我還是應該和你說一句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和語瑤不會錯過八年，你們的人生，也不會走的這么艱難曲折。”語晨的眼中逐漸凝聚起淚霧，她知道多少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對語瑤的傷害，也許，終其一生，她都無法贖罪。

而季如風卻苦笑著搖頭，他無法責怪語晨什么，她有喜歡的權利，也有發泄情感的權利，站在語晨的立場，她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即便造成了傷害，也都是無意的。而對于語瑤來說，她放棄的太輕易，但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來說，她做的已經足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如果，當時他沒有意氣用事，如果他能夠冷靜理智一點，他和語瑤就不會走到今天。

他口口聲聲說他愛語瑤，但他更愛的是自己，他守著自己的驕傲與自尊，輕易的放開了語瑤的手，如果是錯，那么，這場痛苦與糾結之中，最錯的那個人是他。

語瑤渾渾噩噩的燒了一整夜，陸霆鈞與安曉冉寸步不離的陪著，而昏迷致之中，語瑤一直不停的喊著季如風的名字，將陸霆鈞氣的不輕。

第二天清晨，語瑤終于醒來了，剛一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風呢？”

“現在還惦記著他，他害的你還不夠是不是！”陸霆鈞怒氣沖沖的丟出一句。

語瑤眨了眨眼，身體仍有些虛弱，強撐著坐起身體，一臉的迷茫。她出事又不是季如風的錯，父親干嘛一肚子的火氣。

安曉冉不著痕跡的給陸霆鈞遞了個顏色，讓他不要再刺激到語瑤。而后，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瑤瑤，你這次也太不小心了，還好孩子保住了，否者，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當媽媽了。”

“我知道了，我下次會小心的。”語瑤淡淡的牽動唇角，目光溫和的落在小腹上，手掌輕輕的覆蓋著。她知道，她的寶寶一定不會離開她。

“你還敢有下次？我都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了，你這丫頭，從小就不讓人省心。”安曉冉寵溺的說了句，然后又問，“餓嗎？想吃些什么？”

語瑤搖了搖頭，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多少吃一點，寶寶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安曉冉勸道。

“我想喝南瓜粥，爸，你去買給我好不好？”語瑤笑嘻嘻的看向陸霆鈞。

“真是欠了你的。”陸霆鈞丟下一句，隨后離開了病房。

病房的門再次合起，語瑤靠坐在床頭上，晶亮的眸子微瞇著，問道，“媽，爸爸怎么了？”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父親如此的憤怒。

安曉冉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微嘆一聲，“你爸爸知道當初你流掉的那個孩子是季如風的。”

語瑤的心突然收緊，手掌下意識的抓緊了身上的被單，既然陸霆鈞知道，那如風一定也知道了孩子的事。呵，紙包不住火，她居然妄想著能隱瞞一輩子。

“那爸爸有沒有對如風怎樣？”她擔憂的問道。

“放心吧，你的如風好好的，我讓他先離開了。你爸爸正在氣頭上，季如風在這里，只會惹你爸生氣。”

語瑤嘟著唇，有幾分懊惱，“可是，寶寶想爸爸了呢。”

她孩子氣的話，讓安曉冉無奈失笑，“是寶寶想爸爸，還是你想老公了？”

“爸爸怎么能這么霸道呢，都過去這么久的事了，何況，當初本來就是我的錯。”語瑤嘀咕著，一張小臉幾乎扭在一處。她老子的脾氣她最清楚，下月的婚禮，又要一波三折了。

安曉冉寵溺的伸出手，推了下她額頭，“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你爸爸還不是心疼你，當初他一走了之，所有的痛苦都是你一個人承受，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語瑤吐了吐舌頭，不敢反駁。卻聽安曉冉繼續說道，“就算當初分手不是他的錯，你們發生關系也不是他的錯？我可不信是你主動的。他如果真的心疼你，就不會犯這種錯誤，當初你們才多大，自己還是孩子呢，怎么為人父母！”

“媽，您就別碎碎念了，我們年輕，不懂事還不行嗎？”語瑤扯著母親的一片衣角，懶懶的撒著嬌。如果安曉冉繼續碎碎念下去，她耳根子都能磨出繭子。

“好了，我不說了，你乖乖躺下休息吧。等你將來做了母親，就知道為人父母的不易。”安曉冉嘆了聲，扶著她躺下，又細心的為她蓋上了被子。

而語瑤這一睡，直接將白天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厚重的窗簾遮住了窗外僅有的一點月光，屋內昏暗一片。

語瑤剛挪動了下身體，一雙手臂便扶了過來，溫潤而好聽的聲音在耳畔輕響起，“別亂動，手上還插著輸液呢，你想做什么？我幫你。”

淡淡的關切的聲音，聽了便讓人安心了。語瑤牽動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回道，“我要去洗手間方便一下，你怎么幫我？”

她的話讓季如風呆愣了片刻，他轉身去開燈，然后回到床邊，“我抱你去。”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語瑤抱著被子，小臉埋在膝間壞笑，季如風這才發現小丫頭居然在耍他。

“瑤瑤，不許胡鬧。”季如風板著臉說了句。

語瑤止住了笑，伸出小手扯住他衣角，嬌嗔道，“你怎么才來看我，我和寶寶都想你了呢。”

她嬌聲嬌氣的聲音，季如風的心一下子就癱軟成一灘水。他在她床邊坐下，寵溺的將她輕擁在懷，“我也想你，只是，陸叔叔還在氣頭上，我不敢靠你太近。只能趁著你父母回去休息的空擋，過來陪著你。”

語瑤將頭枕在他胸膛，安靜的聽著他胸膛之中強有力的心跳。“如風，我爸爸只是心疼我而已，他不會氣太久的。”

“嗯。”季如風點頭，下巴輕抵著她頭頂，聲音沙啞的問道，“瑤瑤，當初懷孕了，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如果她將懷孕的事告訴他，他說什么都不會離開她身邊。

語瑤微微哽咽著，視線漸漸的模糊，“對比起，如風，對不起，是我太粗心了，我居然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你說在機場等我，可是，我看到那條信息的時候，時間就已經來不及了，路上又堵了車，我只能跑著去機場找你，我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遠，等我趕到機場的時候，飛機已經起飛了。回來的途中，我就已經很不舒服了，我坐在地鐵上，發現身下一直在流血，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孩子就已經沒有了……如風，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寶寶。”

語瑤將臉埋在他胸膛間，等她說完這些的時候，臉上已經布滿了淚痕。

季如風心疼的捧起她的小臉，低頭吻去她臉上咸澀的淚，可是，她臉上的淚水卻越來越多，有她的，也有他的。

這一刻，他真的恨不得殺了自己，他那么那么愛的女人，卻是他將她傷的最深。

八年前，他輕描淡寫的轉身，而語瑤面對的卻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場浩劫。他幾乎無法想象，語瑤是如何從陰暗中走出來的，

語晨說，自從八年前他離開之后，語瑤整個人都變了，是他改變了她原本燦爛而多彩的人生。

猶記得，回國后，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情形，她站在臺上，唱著一首悲傷的歌，獨自緬懷著過去，獨自舔舐著傷口，而他卻以受傷者自居，殘忍的報復著她，他挽著左雅堂而皇之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心該有多痛啊。

“瑤瑤，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沒有冷靜理智的去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不該讓左雅卷入我們之間，我更不應該丟下你，一個人離開。瑤瑤，我不會祈求你原諒我，因為，我沒有資格，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我會用后半生來恕罪，來償還我虧欠你的一切。”

季如風緊握著她的雙手，放在唇邊，深情的親吻。

語瑤臉上掛著淚痕，唇角卻揚著絕美的笑，眉眼彎彎的模樣，如同燦爛的陽光，能將這暗夜點亮。

“那我們說好了，從今以后，只有我能欺負你，你不可以欺負我。只有我能對你說‘不’，你不可以對我說‘不’。我開心的時候，你要陪著我笑，我不開心的時候，你要陪著我哭。我們的寶寶是家里的小王子，我是女王，你是女王的奴仆。”

她孩子氣的話，瞬間驅散了陰霾，季如風失笑，牽著她的手，半跪在她面前，“我的女王殿下，從今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笑，不會讓你哭。”

語瑤笑的很是得意，指了指手背上的輸液管，“小季子，本宮不想掛輸液，你讓醫生把這東西拔掉。”

季如風從地上站起來，很嚴肅的對她說，“這個不行，你現在還是病人呢。”

“季如風，你剛剛才答應我不對我說‘不’的。”語瑤不滿的說道。

季如風滿臉的無奈，只能耐著性子輕哄著，“瑤瑤乖，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醫生說寶寶現在很虛弱，不能有絲毫閃失，如果我們留不住他，這輩子，我們可能再也當不了爸爸媽媽了。”

語瑤睜著一雙明眸，頭輕輕的靠在他肩膀，“如風，我是不是很任性？”

季如風淡淡的搖頭，卻聽語瑤又道，“謝謝你，一直都在包容我。”

“榮幸之至。”季如風低頭，輕吻著她額角。

“如風，這一次，我會好好的保護我們的寶寶，我不會讓你當不成爸爸。”語瑤看著他，很認真的說道。

季如風溫笑著點頭，“我知道。”

語瑤揚著下巴，眉眼間忽而含著一絲玩味，“其實，就算我生不了，你也可以找別的女人……”

“陸語瑤！”季如風突然沉了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臉色陰沉的厲害，語瑤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開玩笑。

她伸出手臂，環住他頸項，討好道，“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許生我的氣。哪兒有總是甩臉色給女王看的奴仆，小心將你拖出去就地正法。”

“你啊！”季如風輕嘆一聲，真是拿她沒辦法。

他低頭看了眼腕表，凌晨兩點多，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困了嗎？再睡一會兒吧。我在這里陪著你。”

語瑤卻搖了搖頭，挪動身體，將床邊騰出了一些位置，“我要你抱著我睡和寶寶睡。”

“好。”季如風脫掉鞋子，側身躺在了床上，將她輕輕的擁在懷里，動作卻極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腹中寶寶。

語瑤的頭枕在他手臂，卷曲的睫毛卻來回的眨動著，沒有絲毫睡意。

“怎么不睡？”他又問。

“季如風，你唱歌給我聽。”她撒嬌的說道。

季如風一臉黑線，又唱歌，不會還唱那首完全沒有調子的《小蘋果》吧。“唱什么？”他問。

“唱搖籃曲。”語瑤合起眼簾，輕聲嘀咕了句。

而季如風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搖籃曲》？？還趕不上那個沒有調子的《小蘋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