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伏天,日頭高照。
冷弦歌一行人今日剛抵達睚城,次日一早便會走水路直去齊國。
夕陽落幕,夜的交織,星辰點點,投下了淡淡微光。
睚城的雪月閣后院,內室中,油燈也閃爍著淡黃的微光。
剛準備和離情一起晚睡的離緣忽然扭頭看向了夜空,只一瞬,目光又落向了離宮的方向,小小的眉角緊緊的擰了起來,小手也按了心口。
逆命之人回去了他的命道,居然又回來了,怎會如此?而且那人怎會在宮中,他是誰?
順其自然,自然才會順應,天道卻被再次逆轉,如此之為,不過是以己之命,換彼之命。
此為,害人害己。
“皇兄,你怎么了?”
離情拉了拉離緣的手,跟著看過去,小小嫩白的臉蛋上帶了想念。
皇兄可是也想念父皇和母后了,其實他也好想好想,可是他們還要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皇兄,我想父皇和母后了,我們要不回去吧!帶父皇母后一起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這樣多好啊!”
心思回,離緣揉了下離情的小腦瓜,哥哥的模樣做的甚好。
“小弟想父皇母后了,皇兄也想,那我們明日告訴邀月叔叔與弦歌姨母,我們要回去。”
逆命之人竟在宮中,可五年來他為何沒有發現其一絲蹤跡,而今宮中,除了父皇與母后,就只有侍奴們。
那么這個人是誰?不會的,一定不會是父皇和母后其中一人的。
小小的手,緊緊的握了。
圣巫狼神殿宮中,正殿前方,大月圣巫同樣仰望著夜空。
須臾之時,終是一聲低低嘆息,悲憫了容顏。
“終是我不懂情嗎,夢兒,情,難道真可抵過生命,沉睡,也可將其留下,為何偏要如此執著,以己命,換其留,不過是一命換一命,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瘋子。”
搖了搖頭,轉身走離了。
罷了罷了,既不聽他,要如何,他也再管不了了,妹妹管不了,如今的侄兒更是管不了,也再幫不了,一切,命里定,只能由了造化。
絢爛的夜空,一夜間,烏云遮蔽,次日天剛蒙蒙亮,細雨綿綿,漸趨驟大,嘩嘩的擊打了磚檐。
陵山縣,宏運客棧中,三樓隔間。
龐落落面前跪著個邋遢男子,男子滿臉雨水,卻擋不住他微微泛白的面龐,頭發微微散亂,上面還夾雜著幾片樹葉,一身灰色衣衫,被雨水浸染的褶皺,說是落湯雞都不為過。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什么叫小胖和小瘦他們綁架了皇后。”
龐落落看著男子,好似有些沒聽明白男子話中的意思,莫雪顏被她的人給抓了?這怎么可能。
男子立刻又將莫雪顏被抓的事情經過對龐落落說了一遍,抬手擦了臉上又流下來的雨水。
那晚他剛好去出恭,才得幸躲過了被禁軍抓走。
“落落姐,現在怎么辦,胖哥和瘦哥他們都被抓進了刑法閣部,而且還是以刺客的罪名。”
說到這兒,男子都要哭了,刺客,那可是刺殺離皇啊!肯定死定了。
龐落落握緊了手中的劍,眉角更是緊緊的皺起著,好半天,站起了身,一臉的沉定之色。
“去雪都,救人,小胖、小瘦和你們都是我龐落落的兄弟,你們那么做也都是為了給我出口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管你們的。”
大步走出了客棧。
男子快步跟了上去,又低聲問了:“落落姐,那我們是要劫獄嗎?”
龐落落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答的繼續走了,離國的刑法閣部,豈是她能劫獄就能劫得了的,小胖和小瘦也是,膽子大的居然敢綁架了皇后,難怪那天月漣離開,他們又跟了上去。
大雨滂沱,沒有一點要停下的征兆,龐落落和男子快馬加鞭趕來了雪都。
整整一天,雨越下越大,下的人都感覺心里慌的很。
直到了晚間,夜幕降臨,升空的月才驅逐了好似還不愿離去的朵朵烏云,滂沱大雨停下了。
雪宮之中,冰色的地面被雨水澆洗的透亮,內殿的夜明珠被絲紗遮擋,柔和的光芒,映照著床榻上還在昏迷中的莫雪顏,面色好似有些泛白。
莫雪顏自那晚毫無征兆的昏迷后,三日而過,到現在都沒有一點要醒的跡象,雪殤一直陪在一旁,緊緊握著莫雪顏的手,眼角帶著點點淚痕,聲聲恐慌。
“雪兒,都已經三天了,你這個小豬豬也睡夠了吧!是不是該醒了,你再這么睡下去,又要圓潤一圈了,到時候想要減肥,你也沒有毅力的,雪兒,我求你了,醒醒,好不好。”
一滴淚,滴落了莫雪顏的手面,心口處又被劃開了一道口,舊傷未愈,又添了道新傷,傷口隨著這不平恐慌的心,一直隱隱作痛著。
莫雪顏的眼角也流下了淚滴,耳邊傳來了雪殤的這聲聲之語,意識,漸漸地回歸了。
“男…神…”
呢喃的聲音,蚊子般細微,雪殤卻聽到了,頓時欣喜了容顏,暗淡的眸子也瞬時亮了光澤。
“雪兒,雪兒…”
莫雪顏睜開了眼睛,滿臉迷茫,眼中突然印刻了那張昳麗的容顏,帶著哭泣后的色澤。
腦子忽然一晃,想起了她醒來時在現代的事,快速碰了雪殤的臉,溫熱的感覺,是真實的。
“哇,男神…”
莫雪顏哭了,一把抱住了雪殤,很緊很緊,都恨不得與自身融了一起,不是她的幻想,不是的。
“男神,男神,你掐我一把,我看疼不疼…”
這反應,這話,搞得雪殤有些愣,驚慌了聲音:“雪兒,你怎么…”
莫雪顏直接啊嗚了一口雪殤的臉,“男神,疼嗎?”
“雪兒,你…”
“哎呀男神,你疼不疼啊!”
雪殤不回答,莫雪顏焦急了。
“不疼,一點也不疼…”
搖了頭,抱緊了莫雪顏,這個動作,扯動了心口處的傷口。
可比起他的害怕恐懼,無論是被莫雪顏咬的痛,還是傷口的痛,與他來說都是沒有感覺。
“什么,不疼…”
莫雪顏哭的越發厲害了,眼淚剎都剎不住,哽咽的聲音,一聲一聲,哭的雪殤心慌凌亂。
“雪兒,你別嚇我,你怎么了,告訴我好不好。”
莫雪顏吸了鼻子,嗚嗚哭的忽然一把推開了雪殤,看了四周,是熟悉的雪宮,不是她那熟悉的都已經陌生的家,也不是那個十字路口,更不是什么醫院里。
又看了雪殤,一如既往的月華白衫,不是西裝革履,眼中帶著的是對她這種反應的不知所措與濃濃的恐慌,不是那昏迷前看到的冰冽冷漠。
手摸上了大腿,一圈轉,疼的齜牙咧嘴了。
“雪兒,你干什么?”
雪殤一把拉住了莫雪顏的手。
手腕上的溫潤細膩,明明這么真實的。
“男神,明明這么痛的,你怎么說不疼啊!”
手又摸上了雪殤的手臂,一圈轉。
“你到底疼不疼啊!你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