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娘子這兒說是女娃子也能來,是吧?”
“是,不過,現今不跟這些學堂的娃兒一塊認字了。不認字的都得在這兒學一會兒字,就那,看著沒,那后頭好幾個小娃兒不是么?學好了的娃兒才有糖吃。”
“我就說,我家小三子聰明,得去學院讀書,讀書有出息。我婆婆非不讓。這下看吧,人娃子直接就能領幾十文的東西回去了。”
“那你虧大了!聽說這娃子還不是頂厲害的那個,認字厲害的還得了?”
“可不是,我聽說,那些個腦瓜子聰明的可是回回來都能領到吃食的。全部不要錢!家里是一點都不用操心了。”
“確實還是讀書認字好啊!學得東西多的人就是比旁人能多得好處。”
“啞娘子可真大氣,先前還是半文一文的發呢,現今都是拿錢在撒了。”
“那還不是她有本事,人自個兒掙的錢想咋花咋花唄。”
“嗤,說得她多大方似的,這些黑心錢還不是都從別人手里來的?她這兒的東西多貴啊,那可都是金子做的呢。”
“呸,黑心錢?人從你手里掙到一文了?要你在這說風涼話?那些富戶大戶就愿意在這兒花錢買,就覺得啞娘子的東西值。可酸著你了吧?這要是換做你,掙一千兩怕是都吐不出一文來哩。”
“嘿,這種人你就甭搭理。啞娘子什么人,輪得到她來多嘴?這是閑淡日子過夠了,巴不得進縣會大堂里轉轉呢。”
“就是,半點拎不清,敢在這瞎嚷嚷。”
“誒,那摸紙摸出來不都是字嗎?怎么剛有娃兒說啥摸到打小人、奶娃子啥的?”
……
突然匯聚的人流可把解玉海這個初來乍到的小萌新給嚇壞了。
劉達和麻子早就習慣了啞娘子這兒時不時鬧出的大動靜,他卻急得雙眼盯了這個看那個,恨不得自己再多生七八雙眼睛。
完全不夠用啊!
要知道他的活兒就是防著拐小娃子的,這人一多起來,他豈能不慌?
原先他還跟著津津有味地瞧熱鬧,心里悄咪咪羨慕這些生在縣城又上得起學堂的娃兒,也不是沒有過“這么一個巴掌大的小攤子還專門找幾個人守著,看起來確實有些傻”的念頭。
如今他倒是知曉了其中的厲害,滿腦子只想著怎么把人看牢了,千萬一個都不能少。
而且除了啞娘子這兒的工錢給的多,他還隱隱猜到了從來不正經上工做活的二姐夫這回愿意出來做工的另一個可能的原因。
怎么說呢?
他才來第一天,就能看出這啞娘子的行事想法跟其他的那些做買賣或者大戶的主家都不同。
人家一般看重的都是錢,怎么讓自己掙更多的錢,或者怎么花更少的錢讓別人給自己辦事。
而啞娘子阿姐,明顯更看重人。
她為了這些跟自己沒干系的小娃子,自己不收一文錢教他們認字,給他們發吃食,還倒貼不少錢特意請了他和二姐夫來護衛他們的安全。
別的主家,恨不能自己眼睛就長在做工的人身上,生怕他們偷懶耍滑。
一旦有丁點不如他們的意,不是責罵就是扣錢。
即便大家伙把自己份內該干的活計干完了,他們都能找到更多要干的活安排下來。
而他在這兒看到的,麻子哥在沒客人買東西的時候,都是他自個兒想干嘛就干嘛,啞娘子阿姐從來不干涉。
二姐夫呢,明明在這陣人潮來之前沒一點事,閑得很。
可即便這樣,啞娘子阿姐在被小娃子們圍著忙得團團轉時,都沒有喊二姐夫過去幫一點忙。
要不是他清楚自己跟二姐夫都是拿工錢做活的,旁的人指定都要以為二姐夫就是來看看熱鬧閑晃蕩的。
一點活都不用沾手,竟然能拿跟管事、大師傅相當的工錢。
回去到村里說,怕是都沒人信。
他爹估計都要以為他被二姐夫哄來做不好的事了。
畢竟他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主家。
他呢,是幫著檢查了幾個小娃子的認字情況,可就聽一耳朵,提筆勾畫一下的事,那能叫做活嗎?
攏工都沒干一碗茶的時間。
而且他看得出來,啞娘子阿姐是瞧出他剛來不自在,手腳放不開,便想讓他忙活起來,順便對攤子這里的事情有個了解。
并不是為了給他加活什么的。
不然后來肯定喊他過去攤前應付那些讀書的娃兒們了。
他想,正是因為啞娘子阿姐為人處事很特別,跟旁人大不相同,才對了二姐夫這個同樣行事特別的人的胃口吧。
不然,哪怕工錢說著高得很,卻頂天每回只能得10文,還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憑他對他二姐夫的了解,每月就這么一百多文,是絕不可能太放在心上的。
不過,他還是很稀罕的。
他這年紀沒門路尋著學徒和伙計的活的話,在縣城里頭是基本找不著活的,扛貨人都不收,怕給折騰出什么毛病來反惹一身腥。
哪曉得他二姐夫這么有本事,竟然給他安排上了既輕松又能拿錢的活計呢?
他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自家二姐。
只要一想著啞娘子阿姐在二姐夫心里不一般,他就搔心撓肝得有些慌。
他今兒是偷偷瞧了好幾回,看來看去倒沒看出個什么。
他二姐夫就真當自己是來瞧熱鬧的,小娃子們瞅一眼,隔壁攤上的動靜瞧一眼,路過的人再打量一眼,并沒有跟村里老得似的,總盯著某個人不放。
而啞娘子阿姐呢,更是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過他二姐夫,滿心滿眼都是身邊的小娃子。
但這才第一天呢,誰能保證日子長久以后沒個什么意外呢?
關鍵他二姐至今都還沒給他生個小外甥。
可把他爹娘給愁得,直道二丫頭心太大了。
現在瞧著二姐夫是沒說啥,萬一哪天動了心思,二姐就只得乖乖家去了。
所以,他爹娘這回聽完二姐說的就十分爽快地讓他跟了出來,也是存了個讓他在邊上多盯著的心思。
免得到時有了什么苗頭,自家二姐還跟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這些苗頭可不限于啞娘子阿姐一人。
他覺得自己責任重大,還得操心到阿姐頭上,他這個做弟弟的真是沒得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