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意外讓兩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中于長是看出來了，小孩剃光的地方頭發長了一指甲蓋長，前額的發卻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確實是剪過才會這樣。

　　只是剃發和剪發可不是一回事，阿元哪來的信心那女子一定能做呢？

　　“剃頭還要剃頭刀呢，萬一啞婆婆沒法給你剪呢？”

　　“那就拿錢錢讓別人剪啊。”于元一臉理所當然，有些奇怪地看自家大哥。

　　這是腦子不好了么？

　　于長心想，小孩這是都還沒覺出來自己已經暴露出村的事了？

　　成嘞，同樣是花錢找人剃頭，這明顯就是嫌棄自己了，用不著他這個大哥帶了而已。

　　他能說啥，確實倆人今日特意跑縣城一趟的話，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關鍵他昨兒都答應有福阿爺去幫忙，今日抽不抽得出半天時間來還不好說。

　　女子和阿元正好常去縣城，照理來說讓女子陪著剃個頭是更方便。

　　但一來阿元是他的責任，二來，他們做買賣沒有很早收攤，下晌如果再耽擱點時間可能都趕不上回來的牛車。

　　所以，到時再看吧，下回回來小孩沒剃成的話他再帶著去一趟。

　　“真去找別人剃的話，剃頭的錢你可不能讓啞婆婆拿，得自己出。大哥每回都給你錢了，自己要吃要穿要玩的，都自己拿錢，知道不？”

　　于元聞言低了頭，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直視于長的眼睛：“那，那啞婆婆就要給我買呢？不要我的錢錢呢？”

　　大哥以前就說買糧食都要用自己的錢錢，但是，夏夏經常不讓他給。

　　吃的菜和肉也都是夏夏給錢的。

　　零嘴、小玩意兒有時自己給錢，但大多時候是夏夏給的，布和鞋鞋也是夏夏給的。

　　于長大概明白阿元的錢怎么會一直沒少反而增加了，這孩子根本就把那女子的施予看得有些理所當然了。

　　“要是啞婆婆不要你的錢，那咱們也盡量不要啞婆婆的東西。咱們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是不是？家里少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跟大哥說，大哥給你買。”

　　于元聽著這話有些不舒服、不樂意，動了動嘴想說夏夏不是別人。

　　可轉念想到大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只知道啞婆婆是別人，就只得閉緊嘴巴不說話。

　　于長見狀有些頭疼，阿元什么都不太懂，如今正是依賴那女子的時候，這時讓他徹底跟那女子劃清界限確實有點傷他了。

　　而且，真能劃清嗎？

　　那女子這一個多月花費在阿元身上的錢財早就遠遠超過他現今可以承受的了。

　　不僅如此，對方這么精心照顧阿元所費的心力，對方給阿元帶來的滿足和快樂，也是能用錢財算得清的嗎？

　　明明是他自己能力不夠，卻只會對著一個孩子說這么冠冕堂皇的話，著實有夠虛偽的。

　　“大哥不在的話，你想要啞婆婆給你買，那就讓啞婆婆給你買吧。不過，以后你每回把大哥給你的錢都給啞婆婆，讓她給你管，給你買，好吧？現在袋袋里這些你想留著自己用或者想給啞婆婆都隨你。”

　　“不過，阿元，啞婆婆掙錢也不容易的。我們不能把啞婆婆好不容易掙來的錢都花光了。有些要很多錢錢來換的東西，比如超過一個亮晶晶了，如果不是一定要用的話，咱就先不買了，好不好？等攢久一點，咱們攢的錢多了，你還想要的話，再買。行不行？”

　　于元這時才抬頭跟于長對視一眼，思索片刻后點頭表示答應。

　　“過來，大哥重新給你綁一下頭發。你這頭發剪短了大哥手就不好拿了，這回綁好你先別去摸。”于長沖小孩招招手。

　　“啞婆婆就好拿的呀，都不會摸掉的。”于元先是一臉質疑，然后就嘆了氣，“不要大哥綁了，我還是帶布斗笠吧。”

　　這話說出來于長能忍？不就綁一點頭發嗎？

　　柴禾他一捆捆都能扎得那么牢，他就不信了，這幾根頭發他搞不定。

　　強硬地把小孩抓到身邊，重新費了好一番工夫，在小孩連連的呼痛聲中手忙腳亂地終于把發型搞定了。

　　“現在隨便摸。”

　　于元顛顛地再次爬上桌，卻瞧見銅鏡里的小娃娃頭發直挺挺地指向了天。

　　他又呆了，喃喃道：“這是豆子的頭發，不是我的頭發。”

　　于長囧了，他當然知道這不是阿元平常綁的樣子，但是，他多綁這么多圈不就是為了不掉嗎？

　　至于到底什么樣子，他覺得不重要啊。

　　只是小孩明顯并不跟他一樣覺得。

　　于是，他只能忍著對方什么自己的頭發是揪揪，要像這樣散開的，要像那樣彎一個洞洞的之類的碎碎念，眼疾手快地把小孩從鏡子前提開，帶到床邊進行下一步——穿鞋子。

　　然而等他彎腰低頭看到臺板上擺了三雙錦緞小鞋和一雙明顯新做連地都還沒沾的黑布鞋時也呆住了。

　　還有一雙跟阿元穿的差不多大小，但不是阿元的舊鞋。

　　于元看大哥不動了，以為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跟著倒趴往床底看，然后也看到了自己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新鞋子。

　　忽地，小臉就紅了，老老實實重新端坐到床沿，一點點挪啊挪的，試圖用自己的雙腿遮住那幾雙鞋。

　　這時他忽然察覺了夏夏做的那個墊在褥子上的布有多好，放下來就可以擋到放鞋的板子。

　　可惜夏夏走的時候把那些布全部都拆掉了。

　　“這幾雙鞋都是你的啊？”于長知道這是句廢話，可還是謹慎地先向小孩求證。

　　于元扭了扭身子，絞著手低聲囁嚅：“不，不是的。有一雙是豆子的。”

　　于長心道果然如此，但耐住性子讓自己平靜，畢竟是自己沒提前跟阿元像今日這般說清楚：“那就是說上邊的四雙新鞋都是你的了？全是啞婆婆給你做的？”

　　于元起先內心很是忐忑，因為大哥才說過不能問夏夏買超過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可是好像夏夏給他買鞋鞋的時候給了別人一堆亮晶晶。

　　他很怕大哥生氣，可后來見大哥面色還好，才忙解釋：“黑的是啞婆婆給我做的，那雙亮亮藍藍的是豆子的，啞婆婆給我和豆子都買了一樣多的兩雙鞋鞋。啊呀，豆子昨日又把鞋鞋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