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經常在一起玩伴,吵嘴只是小孩子的日常而已,更多時候并不是真的表示不喜歡或記恨什么。
他們可以因為一件事吵嘴,也可以因為另一件事和好。
小孩們都有自己的邏輯和相處之道,是不能用大人世界的那套標準來衡量的。
既然“肚仔”都提出了,馮時夏自然也是給要小胖墩試的。
只是她同樣以為希望不大的事,結果再一次出乎意料地有些微妙起來。
可能是被那個“大”字刺激了,也可能知道是最后一次機會了,小胖墩跟這鞋子就杠上了,竟然自己跟著用用勁真的勉強給穿上去了。
只是鞋頭是頂著的,腳后跟有點凸出,短肯定是短了點。
而且鞋面更是明顯緊繃,這得虧手工過硬,才沒被繃開。
她覺得舒服肯定是不舒服的。
但小胖墩卻一點沒感覺到什么似的,擺著腳左看右看,美出了鼻涕泡。
她本來打算出口的勸解頓時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對這結果,小豆子也有點呆,但是他努力安慰自己沒關系,他還有一雙新的。
“謝謝你!”忽然,低頭欣賞著鞋的貴寶抬頭跟小豆子這么來了一句。
這是馮時夏在院子里常跟倆小家伙說的普通話,一般他們幫忙做了什么事,馮時夏都會認真地道謝。
他們后來也慢慢學著跟馮時夏說,再后來,不知怎的開始在幾個孩子里傳起來。
有時他們在打鬧時也說。
我給你一下,你給我一下,都是伴隨著不慎標準的“謝謝你”來,“謝謝你”去的,直把她看得笑到肚子痛。
貴寶此時的小眼睛都瞇得找不見縫了,又接著道,“你真好,豆子。”
就這么兩句,小豆子感覺自己真的高興起來了,為大家都能穿上好看的鞋而高興。
這下,馮時夏也不好掃大家的興了,只能給豆子重新換上另一雙鞋。
她轉頭看看為了不把床單蹭到地上而高舉著右手的,跟自由女神像似的站立在腳盆里的“學委”,對方好像很平靜。
“對不起啊,[江澄],這樣的只有[四雙],[沒有]更[大的鞋子了]。”
她知道這樣很無賴,但也只能這樣做了。
小孩們這時才反應過來,齊齊向后看去,臉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又不是貴寶。”小孩被大伙看得不自在,撇過頭不屑道。
眾小孩聽了更加佩服起江澄來,而貴寶,又有些不樂意了。
馮時夏轉頭看向小小孩和老人。
老人苦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
馮時夏知道老人明白她的意思。
還沒洗澡的只剩“學委”一人,她把洗澡水配好后,干凈的洗澡巾準備好,又把替換衣物的衣袖和褲腳給通通卷好放在一邊。
未免小孩事后得知會羞惱,她很明確跟人說了衣服鞋子都是自己的。
同時準備了干的被套,任由他自己選擇怎裹。
該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了,沒有催促也沒有強迫,算是給孩子一點考慮時間,她把注意力挪到那些濕衣服濕鞋上。
光靠擺旁邊的架子干衣太慢了,想快還得利用好灶膛才行。
現在不用燒那么多水了,她便把大灶里的火滅了,鐵鍋里剩的熱水舀到盆里等會用來洗小家伙的臟衣服和床單什么的。
本來如果小家伙家里有農村冬日常用的取暖烘衣服的竹編炕籠,直接放灶頭上,上面搭上衣服,就能盡可能多地利用上灶膛的余溫,十分方便。
可惜小家伙家里沒有。
她只得往上頭架上兩根條凳,打算先把三個孩子的中衣攤上去烤干再說。
幾個孩子泥噠噠的草鞋之前就著洗澡水都沖干凈了,這會兒團團擺在四周,等衣服都烘干了,草鞋估計也就差不多了。
這邊一擺弄好,她轉頭向“學委”伸出手征詢。
對方應該考慮好了才是。
果然,小孩還是偏了偏身子躲過了。
行,她也相信這孩子自己能行,不用她幫忙就不用吧。
出門的時候順便把一串還嗜好玩水的孩子領走了,徒留“學委”一人在后方孤零零地瞪著大眼。
但幾個孩子還是很講義氣,輪流派人去廚房門口陪“學委”聊天。
當然小孩們說得最多的一句是“怕不怕”。
輪到小胖墩時,里頭終于來了一聲忍無可忍的怒吼,小胖墩一臉委屈。
“鐵蛋太壞了,我都跟你們說一樣的話,他只說我,還罵人。”
馮時夏從小家伙的胸包里摸出一點碎芝麻片塞小胖墩嘴里,對方瞬間就笑意盈盈了。
她卻對比平時碎的有些過分的芝麻片和格外皺巴破爛的油紙包起了些疑心。
去釣魚而已,就算抓了泥鰍,小家伙的包包都沒弄臟,怎么偏這個油紙包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了。
“嬸嬸,不是我把紙抓壞的,是于小榮。他看見阿元,就上來要吃的。阿元都說給他一點了,他還打算全部搶去,嗯嗯,后來我就搶回來了。還是他這樣,這樣推了阿元一把,阿元才摔了弄臟褲子的。”吃著她投喂的零食的小胖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拳打腳踢、生動形象地交代了一番。
馮時夏大概是了解了,小家伙在外頭也算是被人欺負了。
她還記得剛來的時候,這幾個孩子也不怎么跟小家伙玩,但大多時候只是忽視,并不會有什么直接沖突。
讓她記憶深刻的沖突有兩回,一回是在后山,有個穿松花綠衣服的長臉小瞇眼的小子舉起拳頭差點對小家伙動手,就為了一點茶泡、茶耳。
還有一回是第一次去采野花的時候,有幾個簪花的小孩圍著小家伙指指點點地起哄,神色里的毫不掩飾的譏嘲顯得惡意滿滿。
再后來,因著她要躲人,基本她沒再見過小家伙和其他小孩相處的情形了。
本來以為小家伙有不少小伙伴了,情形會改善些,沒想到還有人敢大著膽子來搶東西。
是吃定了小家伙家里沒大人在嗎?
確實,她是沒法光明正大地出現,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她就沒有辦法。
要不是小家伙身上沒有什么傷痕,他本人也沒有表示任何的不舒服,更提都沒有主動提這件事,她肯定不會在乎自己露不露面了。
她現在手里的錢想在縣城找個短期的落腳處應該不難。
從老人的態度看,這里的人對陌生人應該不會是直接抓起來關起來那么野蠻,不然老人平時和她出門會更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