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誠怒不可遏,馮時夏卻及時上前跟劉達還有蘇阮兩人把人冷靜地勸下來。
“阿姐!”趙弘誠對馮時夏怒目,怎么都這種時候了,她還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
馮時夏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心平氣和地畫了第四幅畫,右邊的小火柴人坐在條凳上代表了現(xiàn)在的狀況。
她把剛剛對峙的情景畫成了一模一樣的兩幅簡筆畫,在左邊一副下方的位置畫了個太陽,右邊一副則畫在上方,最后還把左邊的劃打了個大叉,給趙弘誠幾個“翻譯官”看罷。
“這是太陽。”小豆子指著左邊的畫道。
本來想說“碗和幾根筷子”“燒餅”“針線團”的各位大人都訕訕地閉嘴了,因為馮時夏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誰對誰錯了。
“這是那個太陽。”于元指著右邊的畫后又背身指向天空西斜的太陽道。
“誒,上午的太陽和下午的太陽?”蘇阮順著猜測道。
“那左邊這個大標記是什么呢?為什么像要把它涂劃去一樣?”有人不解。
“那是,那是畫錯了,畫錯了就要那樣的。寫字的時候沒寫對,寫錯了也是那樣的,夏夏是要改的。”小豆子對于自己一下子就能看明白夏夏的意思很是自得,聞言立刻就解釋。
“畫錯了?不像啊,倒像原先就要畫兩幅的。”
“咦?不對啊?啞娘子會寫字?那咋不直接寫字問話呢?”
“寫了你看得懂還是他倆看得懂啊,這里有幾個去過學(xué)堂的?”
“趙小子,你會認字不?”
趙弘誠被這么猝不及防一打岔,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他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不經(jīng)意望了眼南大街的方向,甕聲甕氣擠出幾個字:“認的不多。”
劉達在眾人看過來時就主動交代了:“要是當(dāng)年我爹能讓我去個學(xué)堂,這會子還能跟你們搭腔?”
這話引來一溜的白眼。
秦艽倒是認得不少,可他剛剛都在撇清跟啞娘子的關(guān)系了,這會兒也不好再冒頭。
蘇阮連連擺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認,我認字的。”于元見大人們問了一圈沒問到自己,踮腳挺著小胸脯左看右看,而后鼓足了勇氣的聲音由小到大,“我會!我會認十、十七個字了呢~”
“哎喲喲,小娃娃了不得啰~”
“會認字好哩~就得多認字!”
“啊呀,看來啞娘子是真能認字啊?連自個兒娃子都教了。”
“我看會的。我有時露過就見她臺面擺著個大字不知琢磨啥哩~”
“說起來,有幾個學(xué)堂里的小娃子不是常來么?他們路過說話我聽到一耳朵說什么要在啞娘子這里認字換糖的。”
“我看是,不就是想著我們不認字,才把意思都畫出來了么?不然像她算數(shù)那么好,能不認字?”
“是這個理。”
馮時夏要是知道大伙為她推理出“數(shù)學(xué)好=語文好”這個邏輯,不知道該是什么表情了。
此時她正把畫懟向趙弘誠,期待她后續(xù)的提問。
“阿……阿元?豆子?”趙弘誠求救地看向倆“翻譯高手”。
“這個不對,這個對。”倆孩子一致認同馮時夏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上午的太陽不對?下午的太陽,對?”趙弘誠皺緊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錯啦,上午這倆人又沒來。跟太陽有啥關(guān)系?不是說這是畫的他倆么?”有路人反駁。
馮時夏激動地指著說話的人。
“啥?我說了啥?”那人看到啞娘子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一下子腦袋都空白了。
“你說上午他倆沒來,跟太陽沒關(guān)系。”這人近旁的人幫著重復(fù)道。
“上午他倆沒來,上午,下午,下午——”劉達琢磨著,忽而上前兩步對那老婆子邪魅一笑,“是啊,咋上午沒來,下午倒來了呢?”
“啥上午下午的,你管我啥時候來?我愛啥時候來啥時候來。”老婦人被劉達的笑晃得心慌,直愣愣地頂了回去。
“你兒子都這樣了,還看了醫(yī)師,吃了藥都不見好,真要是因為吃啞娘子這攤上的糕弄的,你能等得到下午?”劉達再向前一步傾身逼問。
這話在大伙嘴里打個轉(zhuǎn),果然都琢磨出一股詭異來。
“哎喲,可不是么?要我碰到這等黑心的一早就來等著了,還能讓她再賣一天糕來害人。”
“對啊,是我天不亮就要來守著的。這可是親兒子的命啊,早點拿了錢找個更厲害的醫(yī)師,說不好就治好了呢?”
“嚯,你們性子倒好,這要我說,怎么都不能干等到今日了的,怕是昨日就找上門去了。”
“就是啊。怎么著都不能等到今日下午才來掰扯這個吧?”
“啞娘子真是看得細啊,這都感覺出不對來了,我咋沒想到呢?”
一時間眾人心中的天平又往馮時夏那頭傾斜了,可,
“呵,還說我們訛人呢,我看這事放你們手里訛得比誰都厲害呢,一有事就往這上頭栽了?我到今日下午才來,是原先根本就沒往這上頭想,只以為是我兒子自個兒一時肚子不好了而已。誰能想到賣得這般金貴的糕反還能吃壞人呢?要不是直到今下午兩天整了都不見好轉(zhuǎn),還似更嚴重了,我磨得我兒子去想,得出那天就單單吃了這糕和平日不同,怎么能想到是因為這個呢?”老婦人對眾人冷笑道。
大伙一聽這話也沒毛病,頓時又不吭聲了,只趙弘誠幾個對這老婦人倆人越發(fā)不耐,也不怎的相信她來回幾番矛盾的話。
“哪個醫(yī)師給你兒子看的病?你叫他來!”趙弘誠不想再磨纏下去了。
“我哪曉得是哪個,當(dāng)日里我兒突然痛得像是只有一口氣了,我哪里識得幾個醫(yī)師,昏昏沉沉隨便拉了個過路的人讓幫忙叫來的,還有心思管那許多,眼淚都哭干了。”老婦人似是不忍再回憶,嗓子都有些沙啞。
“你是哪家的?你家里難道就沒旁人了,還用得上叫外頭不相干的人給你叫醫(yī)師?哪個會這般好心,醫(yī)師不認得你是哪個,不曉得你們交不交得起診金,會上你家的門?”麻子一直聽到現(xiàn)在,終于忍不住上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