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時夏醒過來的時候,外頭的雨又下起來了,也不算大。她發(fā)現(xiàn)之前迷迷糊糊沒注意,小家伙還給她特意背來草鞋了。
早飯老人一早已經(jīng)吃了,但她瞧著昨晚自己收拾攏的包子是一個沒動的,老人卻給他們留了米粥。
綿綿的雨一直到他們?nèi)顺赃^早飯也沒停,不過春雨就是這樣,杏花小雨潤如酥,浥輕塵,青楊柳。
只不過,這后山是沒法去了。
小家伙一大早過來又能留這吃飯,說明他家人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再次離開了。這無聲無息的,雖然吧,她有點失望對方?jīng)]能過來跟她見面,但總而言之,人也已經(jīng)默認她在小院借住了,她還是得感謝對方的。
至于沒過來看,可能還有什么不得已的因素吧,這些小孩一直讓她避著村人,連老人都有意識地這么做,應(yīng)該不只是征得他們家同意那么簡單的事情,說不好,真是村里還有什么別的規(guī)定。
那她也就不主動挑事了,老老實實借住著攢錢找出路先。
暫時回去也沒別的事了,而且布料也不好沾濕,她干脆就先繼續(xù)呆在老人院里了,趁這難得的空閑把被套啥的一并縫了。
招來正逗狗的小家伙,把昨日辛苦了一夜戳的帽子給人試戴,“小噴泉”放平,帽子扣上,大小算勉強合適,能伸進一個指頭。
這帽子戴在小孩兒頭上后,倒沒有單擺著那樣瓜了,甚至有小紳士的感覺出來。
馮時夏屏息凝神地觀察著小孩兒的表情動作。
好奇、驚訝、乖巧、不適、晃頭、扶帽、試探、扭轉(zhuǎn)、傻樂、仰頭——piaji,帽子掉了。
帽子掉了!
哦豁,她甚至忘記給帽子做掛脖了,系帶也沒有。
她心里給自己的白眼頓時都快翻上天了,面上卻只能尷尬地苦笑。
小孩兒卻忙不迭地撿起了在地上沾了灰的帽子,心疼地拍了又拍。“肚仔”在一旁也跟著勤快地“呼呼”吹著灰,一臉艷羨。
見狀,馮時夏心下一動,這孩子也常跟著自己守攤曬太陽,她只想到小家伙是不是有失偏頗了。
想到就做,她干脆重新打版,留下了一套更標準細致的紙樣,把自己預(yù)留的布都先用上,直接再做兩個。
倆孩子頭圍什么的基本都一樣,也不用區(qū)別什么尺寸。經(jīng)過昨天的一番打磨,她現(xiàn)在對每一個步驟都已經(jīng)有了清晰的理解和體會,哪里下針,如何接續(xù),根本不用停頓,速度比昨日快了一倍不止。
最后在花了兩個小時左右,她重新做出了一藍一灰兩頂小熊帽子,一模一樣的,沒有再做姓名標記區(qū)分,讓倆孩子都能互相換著戴。
相鄰的縫邊她都在每一層分別壓線往兩邊舒展平整了,這兒沒有松緊帶,她便用彈力比較好的白棉布帶代替了。
唯一的遺憾是厚麻布的還不夠挺,熊耳朵立得不算好,有點后仰,但就整體的手工水平來看,她覺得自己能拿個70分了。
孟氏在一旁邊納鞋底邊嘆氣,這女娃慣娃子,那恐怕是能上天的。就三層的一個還不夠,今日還又做了倆?
而且,昨天還說好在那小人沒繡上去,今日她就直接給整上倆耳朵,外加那黑眼珠子、小鼻子和大咧嘴,又不知弄個什么玩意兒出來了。
拍拍手,她把兩頂新帽子轉(zhuǎn)動著遞到倆孩子面前,任驚喜到蹦跳個不停的他們自己分配選擇,也算是把吃奶的小黑狗從倆孩子的騷擾中解救了出來。
然而下一秒,
“阿元,我們又有一樣的布斗笠了,好好看啊,我們?nèi)ピ鹤油膺呁谄鸬叵x吧~”
馮時夏只見著小家伙把帶了半天不到的舊帽子小心地合起來放進她身邊的布料堆里塞好,拍了拍,就跟“肚仔”手拉著手無比歡快地沖進院子里了。
她的爾康手還沒來得及伸出,院中徒留一閃而過的兩個小背影,只得勸自己熄熄火氣。都穿的草鞋,沒事;雨不大,只夠沾濕外衣的,沒事;小孩子嘛,貪玩,沒事……
嗯,回來給烤干衣裳和帽子就行了,犯不著剝奪小孩子們童真的樂趣。
馮時夏“咬牙切齒”地在桌上鋪開自己準備裁剪縫制的布料,似乎感受到了老人諧謔的一瞥。
床單這些東西比帽子可就簡單多了,而且也只有一層,唯一多一個的步驟就是這邊的布匹都不夠?qū)挘枰鄩K拼接,唯一的要點就是保證縫線細密豎直。
在心里計算了最優(yōu)的省布方式,已經(jīng)做過背包、自制過內(nèi)褲外加含多式縫線的帽子,這點手工活已經(jīng)完全不在話下了,只是縫制時間長短問題。
她還給自己新做的四件套添加了全套的荷葉邊。畢竟房間和布料顏色都太樸素,稍微加點花樣不會那么單調(diào),不至于被認為和墻面融為一體。
被套里頭她還準備加綁帶,等以后如果打了新棉被可以套好厚從里邊固定,防止跑被。
以前看室友每次換新棉被都要重新縫上四角,換洗的時候再拆,她覺得還是比較麻煩的。主要她更不喜歡在布料上來來回回扎孔,雖然可能外觀上并不怎么看得出來,談不上多大損壞,但她就是感覺別扭。
她好像就喜歡什么都完完整整的,能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
不想用破壞的方式去影響它本該有的保鮮期。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有一種執(zhí)拗,或許從內(nèi)心也是缺乏安全感的,她總是小心翼翼在維護身邊的每一樣物品和每一段關(guān)系。
直到真的無力繼續(xù)為止。
枕套她沒填充棉芯,她想等小家伙的棉衣做好之后,她再用余量來處理,或許到時候不夠量的話還要看情況添些碎布頭或羽絨之類的。
倆孩子沒玩太久就主動回來了,只是臟兮兮的雙手里卻捧著讓馮時夏差點驚叫出來的東西。
全是一拱一拱蠕動著的蚯蚓。
膽大得很。
不過,想想“肚仔”對蜘蛛的偏愛,也沒有什么難理解的了。
而且,蚯蚓是農(nóng)村喂雞釣魚常備品,這倆孩子敢徒手觸碰,確實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可馮時夏那一瞬間的驚嚇表情卻被于元敏銳地捕捉到了,他下意識就甩了手,拼命想搓干凈上頭的泥,試圖抹去這一段自己的作為。
小豆子在倆人之間來回看看,手里不知該如何動作,他和阿元本想給夏夏看看自己的厲害,誰知竟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