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頭,你干啥?”麻子臉撞撞身邊正偷摸著從籮筐里拿一個瓷瓶往懷里揣的男子。
“噓,這是香油!你可不知道,我這一籮筐盡是些好貨。這十來個瓶里都是油呢,嘖嘖,買這么多,咱拿一個,保管她也不知道。誒,你不是說你家小的想吃糖嗎?這里頭那包最大的就是糖,我剛剛摸到邊上一點糖粒子嘗了。準準的。咱倆慢點,你倒點揣回去,順便也給我倒些。這一包起碼得有好幾斤呢,她更弄不清的。”叫雞頭的男子放慢腳步,小聲地跟麻子臉咬著耳朵。
“你瘋啦?!大頭都讓咱別惹她的,你忘記了?趕緊把香油放回去,那一瓶得幾十文呢,人算數那么好,怎會連自己買的啥都不記得?就咱幾個碰了東西,到時一準找回來。你想進大牢啊?”麻子臉不認同地皺了眉。
“欸,你這個人,行吧,行吧,”窄瘦臉的男子嘴一撅,顯得更凸出了,慢吞吞將油放了回去,又扭頭,“那白糖她指定發(fā)現不了,咱也不多拿,我們一人拿四五兩的。”
麻子臉見沒勸住,只得指出現實操作的困難:“咱也沒個東西裝啊,直接揣衣里沒到邊就得漏光啰。打住,別說從這里頭撕張油紙的話,你真當人傻子呢?”
凸嘴男重重呼出一口濁氣,懶洋洋指指前頭的于元和小豆子道:“確實,要是我倆有啞娘子家娃子那種背身上的袋子的話,就都好辦了。”
“是個好東西,”麻子臉看了一眼也跟著道,片刻后又叮囑,“大頭說的,你可千萬要記在心里,不要亂來啊,真的。不然哪天城衛(wèi)隊找上門來了,我們都救不了你。更別說秦醫(yī)師和齊船主他們了。”
“知道了,就是看著這么老多好東西,咱啥都得不著,心里不舒坦。”凸嘴男拍拍籮筐,大步往前趕上已經離得有點遠的矮子。
趙弘誠的肉也賣得差不多了,他想著今日收攤后還能不能有時間跟小秋出去轉轉。
不過,今日不行的話,明日也可以,倒也不一定要急這一會兒。
“喲,稀奇了,這麻子幾個這是干啥?”
“你去問問?”
“哼,我也不稀得知道。”
“好像是跟著啞娘子的?”
“啥?啞娘子跟麻子幾個……上回葛天不正是帶他們來鬧事么?”
“興許被啞娘子制服了?”
“啥啊?我看是嚇怕了。”
“你敢上前說兩句?”
“我為啥要上去說?我就隨便猜一猜,還不許人說話了?”
“真要是被啞娘子嚇怕了就好了,我怕是啞娘子給他們幾個唬去了。”
“誰知道呢?這種場面真是難得一見了,幾個常年不露正臉的混子挺直了腰板也像模像樣的嘛。”
“但正經事不做,成天搞那些烏七八糟的,算個什么男人。這要是我家兒子,保管手手腳腳都給敲折。不學好。”
“大爺,要真是您兒子啊,保管您也是下不了手哦——”
又頂著一路的異樣眼光,馮時夏帶著人將東西卸在了屠戶小哥攤邊,對方也同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沒有解釋什么,也沒有理會圍攏過來的人越發(fā)細密的討論聲和打量,等三人把東西都清出來,她清點核算無誤后,便數了之前說好的錢給他們。
“真的只有5文啊?嗨,我還以為今兒真能沾啞娘子的光得場酒水喝喝呢,”矮個子撇撇嘴,準備分下錢,發(fā)現5文3個人又不好分,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將錢一股腦塞給麻子臉,“都得了那么好些銀子,怎這回就小氣了?算了,麻子,你分給雞頭2文,其他3文你拿著吧,攢著下回給屋里幾個小的買回糖,別每次都整得可憐巴拉的樣。”
在矮個子為難的時候,馮時夏也發(fā)現自己好像給對方留了個難題,本來想再添上1個銅幣的,結果看到矮個子不屑的表情和之后的分配,便將那點心思按捺下來了。
給添是情分,不添也怪不上她。早就說好的價格,這點東西本也用不上三人搬,總不可能如果他們來一百個人,她也都要個個顧及到吧?
“嘿,還真是賣了苦力了?”
“這算啥苦力啊?就這百來斤的東西,看他們就從隔壁街過來的,這兩步路,送一回得5文?全縣城都找不到這樣好的活計了。”
“可不是咋滴?我家大伯子整日在北門裝貨,兩麻袋重貨甭管多遠都是1文錢,專門給人來回跑腿的,碰上什么心好的,才有一趟1文錢。”
“噓,這啞娘子怕不是被他們逼的吧,哪有這個價的啊?”
“倒也不像,你看這小山堆的東西,都快把肉攤攔死了,嘖嘖,我看還是今兒得了錢,人啞娘子高興。”
“我跟你說,我家整年都辦不上這么多的東西。”
“那可不,咱也掙不來啞娘子這般多的錢啊。”
“這可太能花了!要擱我屋里,我婆婆得把我皮都扒啰。”
“你可別說,就看啞娘子今日這打扮,說是哪家小姐也沒人起疑吧?這大戶小姐的派頭你想想,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趙弘誠倒是已經很習慣阿姐對幫她的人的大方了,阿亮那頭也是,聽說每回都是5文錢的給。
他只是在想,怎么著,這幾個人就跟阿姐搭上了?他可不信,大街上那么多扛貨的,阿姐偏還真找他們幾個了。
招過去于元和小豆子,他細細地問了一番。
得知并非對方強迫也不是阿姐故意找的之后,只能嘆一聲,阿姐總是有引來莫名其妙的人的本事。
“麻子,那我的2文也給你吧,反正要不是你提了話頭,本來咱也沒打算搬這個活的。矮子說得對,你留著給他們買回糖吧。”凸嘴男擺擺手,示意那點錢不要也罷。
麻子臉摩挲著手里憑扛貨得來的實實在在的5文錢,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做這個的,他也想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掙錢。可他沒認過字,沒人幫他介紹門路,他這張臉又長得不好,好多店里都嫌會嚇走客人,就算他一降再降自己的工錢,也什么活都找不到。
他也試過要去扛包,可那些專門扛貨的,一碼就是百斤,他那時的身子比現在還弱幾分,好不容易搬上肩頭,卻怎么都站不起來,咬牙試了好幾回,差點閃了腰,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