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將院門的幾個小娃子都趕離了，才跟進屋子。見貴寶正扭著想起身，忙上前就給人按下了：“寶兒，聽話啊，還沒好呢，得趴著。鐵蛋這不是進來看你了么，你乖點，啊。”

　　剛憋出的吃奶力氣一下子被無情鎮壓了，貴寶真沒勁了，只得在二毛的眼色下揮揮手讓奶出去，不能聽他們小娃子講悄悄話。

　　孫老太好笑地退出去了，臨走還囑咐了又囑咐，萬萬不能起身。

　　“江貴寶，你活該。你看吧，平時不老實，就挨打了吧。”江澄一個上前就狠戳了一下那沒上藥的腿外側。

　　“老大，我，我沒有啊，不信你問二毛，我最近可聽話了。”貴寶摸摸被戳出一個紅坑的地方，委屈。

　　“那偷東西怎么回事？幾天不見，你膽子就這么大了？沒看出來啊？”江澄怪笑。

　　“啊，就是我跟你說，我爹可壞了。阿元找我換雞蛋，我就拿了，然后夏夏嬸嬸好高興的，還給了我錢，是我們幾個上回撿蘑菇換的。他就以為我偷了。我——”連珠炮似的貴寶說到這突然感受到二毛的目光，一下子醒悟了什么，如驚嚇般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搖搖頭表示自己什么都沒說。

　　“阿元？你們真跟小傻子一塊玩兒了？夏夏是誰？什么撿蘑菇換錢了？”江澄有點摸不著頭腦，湊近兩步逼問著床上的江貴寶。

　　貴寶不知為什么現在不止很怕二毛，還有點怕江澄，明明以前都不怕的：“哎呀，二毛，我們說了吧。鐵蛋肯定不是壞人的，對不對，鐵——”

　　再次黑臉的江澄表示不想說話。

　　“——對不對，老大？”貴寶識趣地轉開直視的眼睛改了口，他現在還趴在床上不能動，可不敢再嘴賤了。

　　“二毛？”江澄之前就覺得二毛路上說的那些話怪怪的，果然有大事瞞著他。

　　“老大，你說好的，不能說話不算數啊？不然，不然，不然我就不認你做老大了！”二毛想想阿元，還是說了這個話。

　　“二毛，你瘋了？”江貴寶完全不敢相信，一向跟老大關系最好的二毛居然說了這樣背叛人的話。

　　江澄也有點難以置信，不過還是負手挺胸：“我是誰？我是江澄，當然說話算數。”

　　“那——”二毛跑到屋門前看了看，又小心地閂了門，回到床邊跟貴寶眨眨眼，表示解除禁令了。

　　招招手示意江澄低下身子湊過來，于是三人頭抵頭，他和貴寶悄悄地將近期發生的事和前因后果都跟江澄說了個明白。

　　江澄都有點聽懵了，二毛和貴寶還有小傻子，不，阿元，居然背著所有村里的大人，藏了一個大活人下來呢。

　　他居然最后才知道！二毛和貴寶他們還每人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袋子，連大毛都有，他卻沒有。好氣啊！！

　　“夏夏，就是那天我們到后山去看到跟小傻子，跟阿元在一起的那個人？我不是故意告狀的，就是那天看到了生人跟爺爺說下，你們不記得別的村里抓小娃子的事了？”

　　“可是，夏夏不是壞人的，我保證。”二毛信誓旦旦。

　　“我也保證，嬸嬸做東西好好吃的，給我擦臉輕輕的，人也好好看的。她是阿元的娘，不是壞人。”貴寶跟著道。

　　“她不是阿元的娘，阿元的娘死——沒有了。”江澄糾正道。

　　“可阿元和李金豆都說，嬸嬸是阿元的娘啊，二毛，是吧？”貴寶迷糊了。

　　“阿元覺得夏夏是他的娘。”二毛想想道，他也清楚，夏夏不是阿元的娘，應該是阿元的親戚。因為他爹說過，人沒有了就不會回來的。

　　“那夏夏到底是不是阿元的娘啊？”貴寶還是不太懂。

　　“唉，不跟你說了。”江澄嫌棄地將人腦袋推開，又道，“那她不是壞人，跟我爺爺說也可以的啊。”

　　“不行！”“不行！”

　　沒想到卻遭到兩個人的堅決反對。

　　“老大，你剛剛不是說了，大人不懂小娃子的。”二毛是真的不敢相信村里所有的大人。

　　“鐵——老大，不要說啊，夏夏被趕走了，我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貴寶是一點不想冒失去夏夏的風險。

　　“阿元好可憐的，到時夏夏走了，他就又是一個人了啊。你還說的，要幫他們的。”二毛用剛剛江澄說的話一一堵了回去。

　　“呃——”無話可說的江澄想了又想，覺得小傻子確實有點可憐，如果自己幫了他，他肯定就很感激自己，這是一件多么大的好事啊。

　　“那我要先自己去看看，那個夏夏到底是不是好人。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江澄說著就要往外走。

　　“等等——啊，鐵蛋，你們走了，我，我怎么辦呀？”貴寶覺得簡直不能好了，他怎么這么可憐。

　　可是沒人再理他。

　　江澄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山上去了，后頭在貴寶家路口守候的小娃子們全在嘰嘰喳喳。

　　“你看吧，江澄肯定去小傻子家里了，一定是不準二毛他們跟他玩兒的。”江小榮得意地道。

　　“可是老大還是不理我們啊，小榮哥，他也不帶你玩呢。貴寶奶都不讓我們進屋呢，只讓老大和二毛進去。”石頭攤手道。

　　“……”氣結的江小榮扭頭一甩手便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江澄和二毛在西頭自然沒見到人，二毛大概猜到夏夏和阿元又去那個很遠的地方了，很可能李金豆也又去了。

　　意識到這個，他突然也有些不是滋味，他都一次也還沒去過呢。

　　跟江澄如此這般說了一番，江澄瞪直了眼睛：“她帶小傻——阿元走了啊？我要去告訴爺爺！”

　　“不是，他們還會回來的。他們去好多次了，李金豆也去過的，夏夏帶阿元去賣東西的。”二毛忙將人拉住。

　　“真的？那我怎么一次也沒見過他們。”江澄有點不信。

　　“你不是在學堂里嗎？爹說學堂是讀書的地方啊，那里還賣東西嗎？”二毛撓撓頭。

　　“我從學堂去我姑家里的路上就沒看見啊。”江澄還是半信半疑。

　　“那從我家去你家的路上，我也看不到貴寶啊，可貴寶也一直在村里啊。”二毛覺得沒什么不對，而且他相信阿元說的是真的。

　　“好像是這樣。那我們，明日再來？”江澄路邊順手撅了一根枝條，學著爹趕車的架勢，一路揚鞭一路返回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