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還活著的消息,是他自己讓司理理散布的,這消息早一步散布實際上對他有些不利,但為了護住還可能活著的王啟年等人,不得不如此。
這一路上,他已經做好迎接多次被刺殺的準備,但,顯然是他想多了,離開北齊邊界才短短大半天,就遇上了影子。
此處小路,就挨著官道,地面傳來震動,想必不遠外正是千人鐵騎踏破地面,煙塵滾滾,所過之處蟲鳥盡絕野獸奔走。陳院長的親衛鐵騎,一如既往,就那蹄聲里就帶著不可一世的霸氣與囂張。
“影子大人。”范閑勒住韁繩,穩住被影子肅殺氣息驚得高高揚起蹄驚叫的馬兒。
“院長正在等你。”
“好,影子大人能前來,范閑倍感榮幸。”范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拱手,心里卻泛冷。
陳萍萍,魔鬼一樣的人物,老謀深算堪稱妖,一場謀略能從他出生時就算起,一顆顆棋子布置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這樣的人物,讓他感到恐懼,作為穿越者,第一次真正感到恐懼。
“影子大人想必等候多時,我們走吧。”
范閑并無多問,影子出現在這里,他輕而易舉推斷出前因后果。
當初從南慶出發出使北齊,陳萍萍曾說會以鐵騎暗中千里護送,但等他進入北齊境內,鐵騎不可能還跟著,必定撤退等候,而影子,應該是他被刺殺的消息傳回后,陳萍萍派他前來調查,既然他死而復生,就承擔護送責任。
畢竟,他可是陳萍萍策劃中扮演肖恩孫子的棋子,極有可能已經知道神廟的秘密。
鐵騎護送,一路暢通無阻,數天之后回到南慶,一回來,還沒有去見任何其他人,影子就將他帶去檢察院。
檢察院,陳萍萍盯著葉輕眉當年種下的野花,睹物思人,手上拿著一頁紙,輕輕折疊起來放懷里。
“來了。”影子與范閑到來時他才滑動輪椅轉身,影子退下。
“院長。”范閑躬身道,目光朝那些野花望去,陳萍萍大多數見他的時候都是在這里,如今范閑看來,他是一直在向自己構建他是母親葉輕眉忠實朋友與下屬的人設,其心深沉。
他心頭也有些詫異,按照情理來說,他回來,最先應該是慶帝召見,陳萍萍要讓他得知神廟的秘密,這一點,慶帝不可能不知道,不過,這其中的原因,暫時不是思考的時候。
陳萍萍上下打量范閑,仍然那副眉目慈善的樣子,“很不錯,北齊一行,你成熟了很多。”
“想必你都知道了。”陳萍萍直視范閑,那雙眼睛,平淡,卻又仿佛蘊含許多含義深不可測,一切在他眼里無所遁形。
“院長……是說我是肖恩孫子的事?那肖恩倒是胡言亂語,我母親是葉輕眉,怎么可能跟肖恩有關系?肖恩已經死了,倒是真把我當成他孫子。”
范閑裝著糊涂,肖恩的死,他還有些悲涼,那位也是人物,說實在的,他還有些敬意,死前都蒙在鼓里,還好走得安詳。
陳萍萍搖頭,“不,我并不是說的這個。”
“你現在是一心一意想成為慶國的第一重臣。”
“范閑,你以前是抵觸的,北齊一行,你改變了許多,所以,我斷定你都知道了。”
陳萍萍如此肯定,范閑以為他說的是神廟的秘密。
這個秘密,關系甚大,他不會說出來,已經想好說辭。
只是,他還沒開口,陳萍萍忽然笑了笑,滑動輪椅,到了一株野花面前,他側對著范閑。
“范閑,此次前去北齊的使團里有我的人,北齊上京,也有許多我安排的暗探,上衫虎劫獄之后,沈重讓兩大九品上高手堵截肖恩,當時出手救肖恩的是你。”
“肖恩死了之后你回北齊,你憤怒了,你怒不輕易顯人前,卻仍然被我的人看見。”
“這個時候,你開始在北齊采取一系列舉動,你堅定了你要成為慶國第一重臣。這也是我一直想讓你成為的人,但你不會愿意,我是打算逼你上去,結果你卻自己堅定了下來。”
“你是一個喜歡悠閑不易動怒的人,憤怒、要成為重臣,這兩點來說,絕對不是因為在我的謀劃里你成為了肖恩孫子,你不會為了肖恩憤怒,就是你作為棋子這一點,也到不了那種程度。”
范閑汗毛倒豎,“院長,你到底想說什么?院長高深莫測,還請直言,范閑愚笨,不是太明白。”
在北齊,他的一舉一動,不小心暴露的情緒,竟然都被陳萍萍知道,這讓他對陳萍萍的忌憚,又深了幾分。
“范閑,你知不知道你父親的秘密?”
陳萍萍反問,眸色再深邃了幾分,似乎透著某種危險。
范閑眼底略過一絲情緒,一閃而逝,隨后神色輕松調笑,“院長說笑了,父親大人是范閑長輩,他告訴范閑的,范閑謹記于心,不告訴范閑的,范閑不可能多問,院長何不親自去問?”
陳萍萍搖頭,將剛剛范閑那丁點兒情緒盡收眼底,后面的輕松調笑裝得極像,他這一生,見過太多人了,沒有人能瞞過他,范閑太年輕了。
陳萍萍忽然扣了一下輪椅下,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東西,范閑盯著那東西,瞳孔瞬間放大,陳萍萍用那東西黑森森的洞口,指著他。
范閑心跳加快,身體迅速爬上一層雞皮疙瘩,喉嚨用力滾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