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朔真人記錄之中,提到一本幫助他完成“聚靈”由法陣向簡約精煉轉化的古籍,名為《九淵箓》。這是一本道家箓書,記載天官神職所用,是以一種十分奇特的箓文書寫。
箓書為何?
在道家傳承之中,箓書,被認作是由道氣衍化之文字而書寫之作。俗世道家里,箓書的功用通常被認定有三種——其一,修道者入道與晉升法職之標志;其二,記錄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屬;其三,持箓書者,可以御使神行法。
可以說,在道家體系之中,箓書乃是十分重要之物,甚至也唯有經過“授箓”之人才能被稱作道士,也才有焚香寄表、上達天庭,而后借助神仙之力行走世間、斬妖除魔!
箓書通常與符法并列,而被人稱作“符箓”。
不過在修真煉道之人眼中,此一類不過是凡夫俗子貽笑大方之舉動罷了。便是作為道家傳承的青云門,一卷《九淵箓》古籍也被埋沒故紙堆,從青云子創派祖師起,它便被塵封不知歸處。
時朔真人是極為偶然的情況之下,見到這一卷傳自青云子的箓書的,據傳青云子祖師還有一卷《無相符法》,卻早已隨時間流逝而失傳,僅存一個名字被記錄在古籍的只言片語當中。
他在那《九淵箓》中,看到了記錄的諸般天官功曹、十方神仙的名屬,用的便是這種似圖非圖、似文非文的箓文。這種極富神韻的文字,引起了時朔真人的注意,同時也在研究法陣陷入困境時,給了他一種開創性的啟發——
他用出自《九淵箓》箓文的神韻筆畫,重新解讀并構建了一個基礎靈陣“聚靈”,最后竟也產生了近乎相同的功用!與陣法不同的是,這種以箓文為核心構建的“聚靈”,并不僅僅局限于實物,它甚至能在虛幻無物之中,以陣列的形式產生作用!
很遺憾,時朔真人并未對此種重新構建法陣的神奇符號命名。
秦燁思索之后,決心越俎代庖,將其稱之為“印”。其實,或許以“符文”來稱呼它,更為形象,但此世修道之后,秦燁知道了許多道家的知識,明白“符”乃是專門指代的一種同樣神奇的術法。
他若以“符”稱之,會引起認知上的混亂。
同時,為了紀念開創“陣印”之法的時朔祖師,秦燁便把它冠以“時印”之名。“聚靈”法陣轉化精煉之后的產物,也就能以“聚靈”時印稱呼它了。
“所以,想要深入研究下去的話,《九淵箓》便是無法繞開的一道門檻了嗎?”秦燁喃喃自語,多日以來,他對古陣“凝神”參悟已有所獲,但若是沒有《九淵箓》記載的箓文幫助,想憑空創建出對“凝神”的時印,就實在是太過困難了!
于是秦燁從艱深的專研中脫出,而后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田不易早就說過,有需要幫助的話大可尋他,于是守靜堂上的田不易再度喝到了秦燁為他斟泡的清茶。
“《九淵箓》?”田不易眉頭一挑,“你莫非來找為師兌現當初許你的承諾?”
田不易曾經在傳授“道源五行訣”曾言,若是秦燁能夠將其修煉到第二階段“擬形”,他便準許秦燁再挑選一門道法。作為專修道法的修士,如果法訣太過單一,容易受到限制。
秦燁將時朔真人記載的言語說了,這才反應過來田不易所言,道:“師父,弟子眼下有‘五行訣’,一時恐怕沒有多余閑暇修行其他道法!
田不易道:“你能懂得專于一心之理,為師頗為欣慰。不過——《九淵箓》,本身便是一門可供修行的道法,你若是選擇了它,那么先前的承諾,為師便要算作完結了!
秦燁敏銳地感覺到田不易話中有話,好奇道:“師父,難道說那《九淵箓》非常難得,以至于您也不好弄來,才借機耍賴?”
“混賬!”田不易罵道,“為師一言之諾,重愈千斤,何嘗有過反悔耍賴之行徑?哼,你以為為師誑你?那《九淵箓》的確是一門道法,不過青云門中的弟子極少有人將它修成過罷了!”
秦燁問道:“那、師父,到底有多少人修煉過《九淵箓》呢?”
田不易見問,表情一時古怪,頓了一下才道:“若是從青云子祖師創派算起,到目前為止,也就一人修成過此訣!
秦燁頗感興趣地道:“那是哪一位先祖呢?”
他一直追問不休,田不易也遮掩不下去,便直接道:“其實那《九淵箓》就青云子祖師一個人成功修煉過!鼻責钜汇叮溃骸霸趺磿@樣?”田不易嘆道:“《九淵箓》與別的道法不同,與它并稱的符法雖說也失傳了,但至少曾經傳下來過,唯獨《九淵箓》,青云門弟子里嘗試過修行的不少,但真正持之以恒并且修煉有成的,一個也沒有!
田不易惱怒地看了秦燁一眼,道:“最重要的是,《九淵箓》并不在我大竹峰,你若想要,為師還得去別處爭取。你說,費如此大的功夫,豈不比為師直接傳你道法更加麻煩,怎的便不能算作兌現承諾了?”
秦燁連忙討好地道:“弟子一時貪心了,師父您大人大量,就別計較了吧!”不過,想起田不易為難的模樣,他又補充道:“師父,若是實在不好拿到,弟子也并不是非《九淵箓》不可的!
沒想到秦燁這般說,田不易反倒不高興了,道:“哼,區區小事爾,為師會辦不到?你且等著瞧吧!”
不多時,大竹峰上一道赤紅光芒祭起,如若流星那般朝著遠方而去。
通天峰上。
青云長門主脈,又是處在最為險峻高聳之絕峰之上,通天峰云霧彌漫,氣勢雄渾,從來便是一股人間仙境模樣。
峰頂青云觀中。
收到道童稟報,自青云觀后走出的青云門掌教道玄真人,面帶微笑,神情溫和,一舉一動之間仿佛帶著一種暗合天道自然的韻味。他在后殿接待了來客,與其入座之后,道童斟茶而來。
道玄真人端起茶盞,微笑著看向來人:“田師弟今日到我這里來,可有什么要事?”
“哈哈哈!”田不易未語先笑,比起在大竹峰上之時的古板嚴肅,此時的他展露出一個與平日大不相同的形象,“掌教師兄說哪里的話?難道無事之下,我就不能來探望師兄?”
道玄將茶盞送到嘴邊,輕輕地飲了一口。
“今年的新茶,滋味還算不錯!钡佬嫒苏f道,“既然無事的話,田師弟喝完茶便自去吧,我尚且有許多事務亟待處理。”
“呃,”田不易端起茶盞的手停了一下,還沒喝呢,便又放下來,“好吧,掌教師兄,今日我來的確有一事相求!”
片刻之后。
道玄真人聽了田不易之言,不由好奇:“求取《九淵箓》?田師弟,我記得你近來收了一名弟子,莫非是為他準備的?”
田不易見道玄猜中,也不瞞他,簡單講訴了緣由,然后保證只是借閱其中的奇異箓文,絕不修煉其中的法訣。
道玄真人沉吟不語。
他將茶盞再度端起,又飲了兩口。
“田師弟,”道玄真人道,“我倒覺得,此子如此不凡的話,不妨當真試試這《九淵箓》,看他能否有機緣修成。”田不易忙道:“掌教師兄,我那徒弟資質還算能過眼,但人太愚笨,修此法訣只怕有損其名,白白浪費師兄您的期待!”
道玄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他。
“田師弟,”他道,“修為到了你我這般程度,對于凡俗認定的仙神并不倚重,只關注一己修為道行,是否還會如凡俗中人那般虔誠信奉呢?只怕很難。這也是為何自青云子祖師之后,門中后輩再無一人修成此法。為什么便不能試一試呢?”
道玄真人見田不易欲要開口,先一步道:“我知道你的憂慮。放心,若是你那弟子對此訣并無興趣,或者修煉之后一無所得,隨時停止修煉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田不易松了口氣。
他方才怕的就是掌教師兄傳了秦燁法訣,若是秦燁一直修行無成,卻又不能中斷放棄,豈不是耽誤了他嗎?
道玄真人其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直接說開。
又或者,其實在他的心中,也不覺得田不易新入門中的那個弟子,能做到往昔青云門一直沒有人做到之事!
畢竟,對于道玄此等修為而言,所謂仙神之屬,仿佛已然觸手可及?
兩天之后。
秦燁從田不易手中拿到了《九淵箓》,那是一本有材質極為堅韌神奇的紙張制作,而后以一種奇異箓文書寫內容的古籍。除此之外,秦燁還拿到一份來自青云門掌教真人——道玄真人之授箓文書。
何謂授箓?
道門弟子入門之憑證。授箓之后,便可算作仙界于凡俗中下轄之低階掛名神官,可以焚香寄表、上達天聽,可以差遣神官、借助神靈之力——如果能做得到的話。
而在青云門中,授箓,乃是修習《九淵箓》的入門第一步。
“師父,”秦燁奇怪地道,“弟子不是說了不會修煉此訣嗎?”
田不易哼地道:“練與不練,你自己選擇便是。還有,最近別再來煩我,為師打算閉關清修!”
秦燁忙道:“可是師父,您不是準許弟子研究古陣‘凝神’的嗎?您閉關清修的話,弟子上哪兒研究去!”
田不易道:“為師去‘太極洞’閉關莫非也不行?總之,別來煩為師即可!”
語罷,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