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楚言拉著楚遂寧和楚北瑜坐著說話,那邊許婧和肖七爺在船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會面。
“當年你不告而別,我除了你的樣子之外,對你一無所知。你的家庭,你的名字,以及你的職業,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找過你,可是人海茫茫,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許婧盯著海面。
平靜的海面被風吹的蕩起一陣波紋。
因為是在海面上,這炎熱的夏季仿佛也平白降了許多溫度,落在海面上像是被打碎的琉璃。
她不知道,當自己再次看到他的時候,居然還能這么平靜。
或許,所有的痛苦和糾結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全部過去了吧。
也或許是和兒子說了埋藏在心里三十多年的秘密,就沒那么在意了。
“是我對不起你。”
肖七爺布滿褶皺的臉上帶著深濃的愧疚。
當年是他膽小怯懦,沒有面對的勇氣,就選擇了落荒而逃。
“我就想問問你,當年為什么要不告而別。你當時已經快四十歲了,我猜到你已經有了家室,只是你不說我也不問。即便你沒有離開,我也會找機會問你做什么選擇的。”
“對不起。阿婧,是我混賬,是我配不上你。”
肖七爺反反復復卻只有這幾句話。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說再多都是借口和掩飾。
他對不住許婧是事實。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你告訴我,你當年有沒有想過離婚和我在一起?”
許婧驀的把頭轉過來,緊緊的盯著肖七爺。
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現在已經老成了這個樣子。
相比之下,她看起來只是比當年更加成熟,臉上細微的皺紋只是讓她看起來比當年更加溫和沉靜,歲月在她身上仿佛停駐了一般。
“有沒有想過,還重要嗎?阿婧,你現在家庭幸福。而我,已經垂垂老矣。就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
“你過去了,可我過不去!我就想要一個答案,就那么難嗎?”
許婧眼里浮起一抹失望。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如此懦弱。
三十年前逃避,三十年后還要逃避。
“想過又如何?阿婧,你是楚家的人。咱們兩個如果有一個不是肖楚兩家的,就不會是如今的局面。我其實挺慶幸今天能見一面的。你還和當年一樣漂亮,而我,已經老了。”
肖七爺臉上帶著苦笑。
當年的他就配不上許婧,現在更是沒有資格對她說喜歡。
許婧定定的看著他,微微勾起嘴角,眼里的咄咄逼人也如同退潮一般散去。
這話已經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想過。
可是,現實讓他退縮了。
就連她,現在也不得不妥協在肖楚兩家的合作關系上。
“我明白了。以后就當我們之間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吧。”
微微抬頭,讓眼淚逆流。
許婧轉身就要走。
剛走出幾步,聽到后面肖七爺的喊聲,才停下腳步。
“我小時候,曾經有人對我說過。我將來的兒子可能是古醫學的天才,但命數卻不好,活不過三十五歲。我想,他的大限或許快到了。”
好不容易見到兒子,卻不得不面對他只有兩年壽命的事實。
許婧脊背顫了顫,重新回頭看向肖七爺:
“江湖騙子的話你也信?”
“阿婧。楚言還有楚北瑜他們現在也開始鉆研術法了吧。你應該清楚,算術玄奧不能用科學解釋。而且,當年那人說這話的時候我才八歲。據二哥回憶,那個人可能就是肖陽二叔。”
肖七爺滿臉苦澀。
他也不愿意相信,可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
如果只是病的話,或許想點別的辦法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可在他出生之前就定下的命數,誰又能改變得了?
“小言他不是你的兒子,這話和他有什么關系?”
自己的事情許婧都未曾動怒,可牽扯到兒子的事情,她卻是真的動了真火。
厲聲對肖七爺說完,轉身走了。
只是那背影踉蹌,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肖七爺長嘆了一口氣,痛苦的揉了揉干癟蒼老的面頰。
愛而不得,大概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只是人老了,還有什么痛苦是受不住的?
辜負了,終究還是辜負了。
許婧找了一間休息室壓抑著哭了一陣,整理好妝容,又拿粉遮去泛紅的眼角,確保看不出痕跡才走了出去。
等她到的時候,新人們敬酒都結束了,大家正在吃喝。
而楚言他們那桌,楚言楚北瑜還有楚遂寧三人正圍坐在一起說著什么。
楚言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一眼肖家那邊沉默靜坐的肖七爺,眼神猶疑。
肖七爺都回來好一會兒了,怎么還不見媽媽?
“小言,在和阿寧還有你爸說什么呢?”
許婧嘴角含笑的走過來。
楚言看到她,微微松了口氣,又去盯著她的妝容看,似乎要看出什么異樣來。
“阿姨,剛才阿楚說要和我交往呢。”
楚遂寧紅著臉頰道。
“我們家這倔驢終于開竅了?”
許婧故作驚訝的看看兒子,又去拉楚遂寧的手,滿臉歡喜,
“我頭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喜歡,你要是能當我們楚家的媳婦,我可要高興死了。”
“媽,你別把阿寧嚇著了。”
楚言連忙道。
他可沒打算和楚遂寧結婚。
不過是回應她的感情,享受戀愛的過程。
這樣即便他以后死了,楚遂寧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仍然可以戀愛結婚。
“怎么就嚇著了?難道你不想娶阿寧?”
許婧瞪眼,眼底已經有了警告的意思。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殘忍也罷。
之前從肖七爺那里聽說了楚言活不過三十五歲,這等于就是宣判了兒子的死刑。
如果在他大限之前,能留下血脈,將來她和楚北瑜也有個寄托。
而且把楚遂寧捆在楚家,即便沒有子嗣,他們也會把她當親女兒一般對待。
中年喪子,總得讓他們有個寄托吧。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更希望兒子活著,能一直照顧兒子到他們老死。
可事實就是,他們注定要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