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呢？＂

肖郢山回頭看看呂崇和肖悅。

＂他們留下吧。肖家太封閉了，外面世界寬廣些。＂

肖二叔頓住腳步，回頭。

之前顯得有些刻薄的臉上顯露笑意，目光寬容平和。

這一趟葉家之行，幾個晚輩和肖七叔對肖家陋習的大膽批評，以及他們新提出的想法對他沖擊很大，也讓他改變了很多。

＂二爺爺，這邊完了我們就回去。帝天不除，我絕不肖想家主位置�。�

肖悅站的筆直，向肖二叔做出保證。

＂家主位置永遠為你留著，你什么時候想回來都可以。還有阿崇，你也是。外面呆的煩了，隨時可以回來。＂

肖二叔說完，也不等他們做出反應，轉身就走。

＂后會有期。＂

肖七叔連忙跟上。

肖郢輝把肖二叔送到車上，肖二叔把他和肖郢山趕到后面車上，等肖七叔上了車急急道：

＂開車。＂

聲音壓抑隱忍，短促無力。

司機不敢辯駁，只擔心的從后視鏡看了一眼，開車。

肖七叔扶著肖二叔擔心的問：

＂二哥，你怎么了？＂

＂路上別停，回家去。＂

肖二叔抬頭，被肖七叔握住的手快速顫抖著，滿臉灰敗之色，看著竟是行將就木了。

＂二哥�。�

肖七叔臉色一變，閃過一些慌張。

＂別急。人的命數從出生就是定好的。我今年也過了九十歲了，這輩子沒什么遺憾。老七，你從小腦子就活，比我有想法。

以后好好扶持著小悅。這兩個孩子從小沒被肖家的條框束縛，比家里那些個年輕一代更有想法。

讓他們帶領肖家，給我們肖家換換血，沒準就又活了。＂

肖二叔坐直身體，說出這一段話已經有點微喘。

本來就上了年齡，車子再舒服也是顛簸了一路。

今天在葉家，情緒變化太大，讓他原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

思想老舊的人總有一種想法，就是落葉歸根。

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知道自己命數將盡，他一刻也不愿耽誤，只想趕快回去肖家。

＂我的喪事不要通知小悅和阿崇這兩個孩子。肖家本來就鮮少和外界牽扯，消息也傳不出來。他們要忙的事情還多，阿崇在外面更有了自己的家，少給孩子們添些麻煩。＂

肖二叔又仔細叮囑。

肖七叔眼圈發紅：

＂二哥，你其實心里都是為他們好的，為什么平日里總裝成鐵石心腸的模樣？＂

＂肖家立家本來就嚴謹，規矩又多。白臉讓你唱了，沒人唱黑臉怎么行？＂

肖二叔笑一聲，忽然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般，幾乎咳斷了氣。

＂二哥，你歇著，別說話了。我們拿了吃的，你先吃點。＂

肖七叔幫他拍背，轉身的時候雙手顫的厲害。

他們這一輩就剩下他和二哥五哥了，其余幾個都沒了。

肖二叔比他大十幾歲，小時候他總愛跟著肖二叔到處跑。

所以，同輩幾個人里，其實他和肖二叔關系是比較親厚的。

＂不用了，讓我睡會兒。＂

肖二叔笑著拍拍他，閉上眼睡了，呼吸微弱。

肖七叔心里慌張，催促司機趕快開車，一路上小心看著肖二叔的呼吸。

＂老七。＂

＂二哥？＂

＂其實二哥一直惦記著你。只是開始正式學醫以后啊……咳咳……他們都讓我成熟起來。我不知道成熟是什么樣的，只知道我不能再帶著你去玩了。

你去找我，后來哭著走的時候，其實我都在的。只是父母不許我出去，我就偷偷看著。

晚上在窗臺上放了一粒糖。＂

肖二叔輕輕笑著，回憶當初的事情。

肖七叔眼圈一下子紅了。

當初肖二叔剛要去學習的時候說很快會來看他。

只是后來再沒見過，有幾次他去找二哥玩，伯娘他們都說不在家，然后他就哭著跌跌撞撞的回去了。

只是每次，早上起來窗臺上總有一個糖果。

他小時候以為是神仙看他哭的傷心拿來哄他的，還認真的拿著糖果求神仙把他二哥變回來帶他玩。

后來知道沒有神仙，那時候已經見過二哥了，只是二哥變得好冷漠，好威嚴，眼睛一瞪他也不敢上前，所以從沒想過那糖是二哥給的。

心里不是沒有怨氣，曾經對他那么好的二哥不知道哪里去了。

原來，一直都在。

快到肖家的時候，他睜開眼看了看，才又重新閉上眼睛，胸膛的起伏漸漸平息下去。

肖七叔顫抖著手放在他鼻子下，沒有半點氣流。

＂二哥，醒醒，我們到家了。＂

肖七叔啞著嗓子喊，輕微的聲音不像是要叫醒他，倒像是害怕驚醒他的美夢一樣。

肖二叔的手緩緩垂下去，整個人軟在車椅座位里。

再也不會醒了。

＂二哥，二哥！＂

肖七叔抓著肖二叔的衣袖，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喊著，眼里逐漸蓄滿了渾濁的淚。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七十多年前。

他當初也是這么抓著肖二叔的袖子，跌跌撞撞的跟著跑。

＂二哥，二哥等等我。＂

＂二哥，我也要跟你去玩。＂

……

只是后來大家長大了，在肖家擔起了一些職務。

那無憂的歲月，終究還是一去不返了。

送走了肖家幾個人，肖悅和呂崇他們留下吃了飯。

蘇鸞看著路少庭：

＂你們這就回來了，不打算把嘟嘟接走嗎？＂

＂路家現在烏煙瘴氣，而且還有婚約的事情沒有解決。等后半年要上小學的時候再接。＂

路少庭夾了一點菜嚼幾口咽下去，才捏著筷子道。

＂那也總得去看看。前兩天他還問我你是不是不要他了。＂

蘇鸞皺眉，

＂嘟嘟本來就先后失去父母，爺爺奶奶又不待見他。心思比別的孩子成熟敏感的多。干媽又被胡家人接走了。你就算現在不方便，也總得抽時間看看孩子。＂

＂今天晚上我去接他吧。讓他在家里住一晚，明天還得麻煩你們。＂

路少庭沉吟一下。

好歹是當爸爸的，雖然不是自己生的，可也是自己親弟弟的孩子，還是要用點心的。

現在路家還不知道他回來了，不至于對一個孩子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