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鸞這是第一次，眼睜睜看著慕遇城經受病痛的折磨。

而她站在一旁，卻什么也不做。

心，像是無數根細細的鋼針扎進去，又拔出來，如此無復，痛得無法呼吸。

嘔吐完藥物，他強忍著停了下來。

但不過幾秒鐘，就開始五臟六腑都絞痛。

可能是剛吐過的原因，慕遇城整個人疲憊得很。

高大的身子踉蹌了一下，便跌坐在沙發上。

大手捂住心臟的位置，薄唇緊抿的忍受著痛意。

蘇鸞驚痛地喊了一聲，“遇城。”

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他。

“遇城，痛了就抓緊我。”

慕遇城朝她笑笑，笑容摻著三分疲憊和虛弱。

修長的手指反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力道卻沒有比平時重。

“鸞鸞，我能忍得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在蘇鸞耳里，眼圈一瞬間就紅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不想讓承受病痛折磨的時候，還要分心安撫她的情緒，蒼白的小臉上努力的揚起一抹溫柔地笑。

“遇城，我陪著你。”

知道他每次疼痛的時候都想方設法的避開她。

今晚，蘇鸞突然不想再避開了。

他一次比一次疼得厲害，而他的身子，也會越來越虛弱。

她不能再讓他忍著避開。

慕遇城的身子僵了一下。

表情也有些僵硬。

漆黑的眸子深處除了痛意，還是痛意。

濃得化不開。

不是身體上的痛楚，而是心靈的。

終究還是要讓他的鸞鸞面對這一刻了。

“遇城，你可以喊出來。”

蘇鸞的聲音溫柔而憐惜，一雙眸子溫柔地凝視著他。

慕遇城眉峰緊擰，額頭很快的沁出一層冷汗。

“鸞鸞。”

他輕喚她的名字。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有你在，沒那么痛。”

慕遇城嘴角彎起一抹虛弱的弧度。

有她在，沒那么痛。

這句話，讓蘇鸞的心痛得揪了起來。

她緊緊地抓著他，“你抓著我，疼了就抓緊我。”

“好。”

他的聲音因隱忍而帶著一絲顫音。

那痛意，在不斷加劇。

蘇鸞騰出一只手，抽了紙巾給他擦汗。

水晶燈光下，他一俊顏慘白如紙。

汗水擦掉，很快的，又沁出一層。

慕遇城的身子一點點縮了起來，按著心臟的大手用盡了力氣。

但疼痛，并沒有因此而減輕。

反而讓他幾近無法承受的要叫出來。

蘇鸞的視線變得模糊，可眼淚，硬是沒有掉下來。

“遇城。”

她一遍遍地輕喚著他的名字，原本抓著他的手抽出來，干脆將他抱住。

不知道是試圖用溫暖的懷抱來安撫他。

還是實在不知該怎么做，慌亂中，只想替他分擔一點點。

心里知道，就算抱住他，也減輕不了他的痛。

可這樣，能緩解心里那份快窒息的慌亂和心痛。

時間，從來沒有如此緩慢。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被蘇鸞抱住后，慕遇城沒有掙扎。

除了一只手依然捂著外，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保持著一個姿勢。

若是看他臉部表情的隱忍，不看他額頭的冷汗。

蘇鸞會錯以為，他不痛了。

整整十分鐘過后，被她抱著的男人身子不再那么緊繃。

蘇鸞心尖一窒。

為這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時間。

她輕輕地在他耳鬢吻了一下，一聲“遇城”溫柔中透著終于煎熬過來的釋然。

慕遇城抬眸，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眼睛紅紅的，卻沒有哭。

他輕輕一笑，“鸞鸞。”

只是一聲輕喚，千言萬語，都無需再說。

他要說什么，她懂。

并且回他一個溫柔地笑。

然后，用更緊的力度，將他抱住。

慕遇城眼底劃過一抹難過，將她纖瘦的身子擁進懷里。

力氣很小。

因為他全身的力氣都用來對抗剛才的病痛了。

可是，他很想抱抱他的鸞鸞。

在她陪了他這么久，擔心害怕了這么久，還心疼難過了這以久之后。

他想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沙發上，他們就這樣靜靜相擁，誰也沒出聲。

許久后，他恢復了一點力氣。

臉色也不再那么蒼白。

才把蘇鸞從懷里拉出來，“鸞鸞，睡覺吧。”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蘇鸞輕輕笑笑，強裝堅強樂觀。

“……好。”

慕遇城拒絕的話，在她晶瑩的眸光中咽了回去。

哪怕此刻一點也不想吃。

他還是輕聲答應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食欲在減退。

對任何食物，都沒有興趣。

今晚，他其他什么也沒有吃。

那些油膩的食物，他看著就反胃。

蘇鸞吸吸鼻子，站起身笑瞇瞇地說，“遇城，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煮點吃的。”

“不用急。”

慕遇城輕聲叮囑。

蘇鸞笑著沖他點點頭，轉身跑出了臥室。

聽見腳步聲遠去，慕遇城才又閉上眼睛，身子疲憊的靠進沙發里。

一手撫上額頭。

廚房里，蘇鸞背靠在門板上，剛才被強自逼退的淚水，遠離了慕遇城的視線后，如浪潮一般洶涌的漫過鼻尖。

涌出眼眶！

她緊緊地咬著唇，小臉微仰。

眼淚自臉頰滑落。

兩分鐘后，她才擦掉眼淚。

蘇鸞，你一定要堅強。

遇城比你痛苦一百一千倍，你不能不撐下去。

心里的聲音堅定而倔強。

她的遇城一定會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耳畔，突然響起慕銘臨終前的話，“蘇丫頭，答應我，一定要讓遇城好起來。

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讓遇城好起來。”

蘇鸞眸底劃過一抹決絕。

如果，如果三叔真的沒有辦法……

她可能會堅持不下去。

會真的做出什么事來。

“阿鸞。”

身后，響起童姨的聲音。

蘇鸞回頭，只見童姨走進來，“我聽見聲音，你是給遇城做吃的嗎？遇城想吃什么，我來做。”

童姨看見了蘇鸞泛紅的眼睛，臉頰上，還有淚。

她眸光緊了緊，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

任何的話語，都只會讓蘇鸞更難過。

蘇鸞笑笑，搖頭說，“童姨，你去睡吧，我給遇城煮碗養胃的粥，他剛才吐了。”

“食材都在冰箱里，我給你拿。”

童姨走過去打開冰箱，從里面把所需食材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