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琪妙想了想,打算去找易沙南聊聊,她小心地收拾好林嵐的遺物,離開書房的時候特意鎖上門。
她走下一樓,外面秋陽斜照,花木稀疏凋殘,落葉落花滿地,她走到花園里,伸展了一下手腳和腰肢,活動一下有些酸痛的筋骨。
她給易沙南打去電話。
電話那頭,易沙南的聲音透著爽朗:
“陸琪妙!怎么是你?”
“就是我!”陸琪妙笑嘻嘻地說。
“君衍呢?沒跟你一起嗎?”
“他在公司忙呢!二叔,其實我找你是有要事,最好單獨見一面吧!标戠髅钍掌鹆宋,認真道。
“要事?”易沙南不信任的口氣。
“嗯,關于林嵐!
陸琪妙話一出口,那邊立刻就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作出一個決定:
“半小時后,你到一號酒莊等我。”
“好的!标戠髅顠鞌嚯娫,走去車庫,找管家要了一臺小破車開,那車是平時管家出門辦事開的。
管家說可以拿卡宴的車鑰匙給她,但她拒絕了,還是習慣開低端點的車子。
陸琪妙開著黃色小POLO,趕到一號酒莊,車上,她本想給易君衍打去電話匯報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換作是自己,發(fā)現(xiàn)最疼愛自己的叔叔當年跟老爸是情敵,那種感覺肯定怪怪的。
去到一號酒莊,陸琪妙徑直去了那間VIP包間,專屬易沙陵和易君衍的那一間。
服務生給她端來一杯果汁,她一面喝,一面組織著語言,待會見到易沙南的時候,該怎樣跟他交談。
易沙南四十分鐘后才到,一進門就坐在陸琪妙對面的沙發(fā)上,滿臉深沉,遲到也不道歉,服務生給他端來一杯紅酒,他揚手制止,示意服務生出去。
服務生便趕緊出去,關好門。
陸琪妙站起來,對易沙南客氣地彎腰致意:
“易總,很抱歉打擾您!”
“坐吧!”易沙南態(tài)度和藹。
陸琪妙才坐下來,坐姿端正。
“你找我來,想告訴我林嵐的事?”易沙南率先開口,直奔主題。
“實不相瞞,易君衍現(xiàn)在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把林嵐生前的法文日記拿給我翻譯,我看到林嵐十多年前的日記,才發(fā)現(xiàn)你們之間的感情糾葛,……”
易沙南的臉色一變,打斷她,道:“這個事君衍知道嗎?”
陸琪妙連忙搖頭,“我沒告訴他!
易沙南點點頭。
“你這么多年都不結婚,難道是因為還愛著林嵐?”陸琪妙忍不住問了個私人的問題。
易沙南的眼神變得有些憂傷,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林嵐,我曾經愛過她!
“其實,她應該也愛過你。否則,她不會再看到你的時候,感到心痛,和后悔。”
易沙南抬起眼睛看定她,“你說什么?”
陸琪妙一怔,“我從林嵐的日記里了解到,她這些年跟易沙陵的婚姻一直不幸福,易沙陵只喜歡在外面胡搞,對她和易君衍很冷落,她一直后悔當初沒有選擇你!”
易沙南聽了很震驚,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拿酒,但他撲了空,才發(fā)現(xiàn)剛才并沒有留下那杯酒。
陸琪妙見狀便要站起來幫他倒,被他伸手制止,“你坐!”
他站起來,走到酒柜邊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啜飲,回憶也在一點一點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當年,易沙南是在一次聚會上認識了林嵐。
倆人緊挨著坐,順其自然就認識了。
林嵐那年還是個清純的大學老師。高挑的好身材,鵝蛋臉,大眼睛,長發(fā)飄飄的,氣質特別好,是那個年代標準的美女,追求者很多,但她一直獨善其身。
易沙南是因為好奇才接近林嵐的,總覺得她是不是假扮清高?誰知道,一接觸下來就喜歡上她了。
林嵐是因為初戀時受過傷害,一直沒有從那段感情創(chuàng)傷走出來,才會拒絕所有追求者。
易沙南不善言辭,但他很用心去幫助她走出過去,他是治愈系的暖男。
林嵐逐漸忘記過去,接受了新的生活,易沙南一直沒有表明心意,只是默默陪伴。
易沙南做的最錯誤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林嵐帶回家,被易沙陵看到。
霸道濫情的易沙陵橫刀奪愛,對林嵐展開瘋狂的追求。
易沙陵通過搞定林嵐的父母,最終達到了目的,成功娶到林嵐。
那時因為林嵐已經二十五六,父母一直逼迫她結婚,易沙陵的“殺”入正是好時機,婚前各種積極的表現(xiàn)征服了林嵐父母,林嵐是個乖乖女,在家庭壓力之下,跟易沙陵結了婚。
很惡俗的橋段,很世俗的婚姻。
易沙南一直深愛林嵐,無法面對現(xiàn)實,一聲不吭去了沙漠地帶搞土壤研究,用肉.體的折磨減輕精神上痛苦。
說起來好笑,易沙南決定回去,僅僅是因為有人寫信告訴他,林嵐過的不好,他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立刻結束了沙漠之旅,就這樣回去了。
回到老宅,物似人非。
時隔多年,易沙南再見到林嵐時,就決定不再離開。
林嵐若過得幸福,他為她祝福,林嵐若過得不幸福,他可以守在她的身邊。
易沙南的愛深沉,一如他那張深沉的撲克臉。
后來,易沙南一直未婚,再后來,他離開老宅,某天,突然傳來林嵐的噩耗,他異常震驚,悲痛差點將他擊垮……
往事如煙,悠悠地飄過。
易沙南的臉色變得惆悵,眼里滿是悲傷,他大口地喝著紅酒,仿佛想讓酒精將他麻醉,陸琪妙說林嵐在日記里說,后悔當初沒有選擇他!
易沙南沒有將當年的事情告訴陸琪妙,只是一面喝酒,一面重復著一句話:
“為什么?林嵐她是愛我的?她愛我!”
陸琪妙震驚地望著易沙南,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她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從林嵐的日記里,她應該能讀出易沙南對林嵐的深厚的感情,她現(xiàn)在突然告訴他這些,對他的刺激太大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現(xiàn)在要怎么挽回局面?她不知道,只是呆若木雞地坐著。
陸琪妙一直等到易沙南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她才遞給他一塊面巾紙。
“易總,你還好吧?”
易沙南頹然,抬眼看她一眼,謝絕了她的好意遞紙巾,他不需要,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悲傷,但并沒有流淚。
陸琪妙看到他的臉色愈發(fā)深沉,不可揣摩,心下不由一緊,訕訕地縮回了遞紙巾的手。
“我很抱歉,不應該跟您聊這些隱私,如果您不樂意那我先走。”她要站起來,告辭離去,他卻伸手按住她,輕聲道:“你先別走。”
陸琪妙詫異,怔住。
易沙南抬起頭,低道:“你不是還有事要告訴我?”
陸琪妙重新坐下來,點點頭,她不敢再深挖易沙南和林嵐的隱私,把話題引到了追查線索上。
“我想,你應該也是回來調查真相的吧?林嵐的死你不覺得有些蹊蹺?”
“確實很蹊蹺。”
“我們都有相同的想法,所以,最好能聯(lián)合起來共同調查。”
“這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
“當然。這也是我被易君衍請來的目的。”
易沙南點點頭表示了解。
“你知道范醫(yī)生么?”
“誰?”
“沒什么!
易沙南盯著陸琪妙,“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又不敢告訴我,怕我難過?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現(xiàn)在林嵐已經死了,我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陸琪妙被說中了心事,只好老實交代,“好吧,我發(fā)現(xiàn)林嵐在日記里反復提到一位范醫(yī)生,似乎生前跟他關系很密切。還有,林嵐一直在吃范醫(yī)生給的藥丸。林嵐的死會不會跟范醫(yī)生有關呢?”
易沙南聞言,陷入了深思,林嵐從什么時候開始吃藥的?難道林嵐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么?
范醫(yī)生?
他努力回憶,突然豁然開朗,“對了,那個人我可能見過。可是,我聽說他車禍死了!
陸琪妙壓低聲音,“事情太湊巧了,我估計林嵐可能是被人謀殺!
易沙南一震,嘆了口氣,“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jù)。”
陸琪妙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的關鍵所在,證據(jù),法制社會講的是證據(jù),就算能肯定是謀殺,就算你懷疑某個人有嫌疑,但拿不出證據(jù)來你就毫無辦法。
她沉默片刻,終于低聲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么,你現(xiàn)在懷疑誰是兇手?”
易沙南盯著她,嘴角彎起,“陸小姐,你真聰明!”他也壓低聲音,“我確實有懷疑的對象。”
“林嵐一死,受益最大的就是秋月文,所以,秋月文最有動機,她的嫌疑最大。”
“你懷疑秋月文是兇手?可是一直找不到證據(jù),是這樣嗎?”
“對。我聽說你上個禮拜跟君衍去了巴黎?你們去巴黎不會真是談戀愛吧?”
“都被你說中了,我們去找線索。”
“去到巴黎找線索,會不會太離譜?”
“是君衍的意思!
“找到什么了?”
“恩,有一個收獲!
“跟我說說!
陸琪妙喝了口果汁,把香水的事情簡單地概況了一下,易沙南很認真得聽她說,末了,點點頭。
“就這樣?線索呢?”
“……”陸琪妙撫額。
“就只找到香水!
“恩!
“擦同樣香水的人那么多,光知道那種香水有用么?關鍵是,秋月文她不用那種香水!
陸琪妙一怔,“易總,咱們現(xiàn)在只是懷疑她,不是一定要栽贓她!
“什么栽贓,我看就是她沒錯。”
陸琪妙嘆里口氣。
“你就從秋月文入手查她!币咨衬系,“需要我提供什么幫助時,你盡管開口!
易沙南說完,手機響了,他跟陸琪妙匆匆告別離開。
陸琪妙回到老宅,沒有把易沙南和林嵐的故事告訴易君衍,直覺告訴她,在這幢豪華在大房子里一定隱藏著許多秘密。
越接近真相時,她可能越危險,想想,她有些害怕。或許易君衍不讓她知道太多是對的,可是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時可能會更加危險,說不定哪天一不留神也被莫名其妙地撞死了。
陸琪妙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不要亂想,但任憑她怎樣冷靜,她的心中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
也許精神太過緊張,她夜里做了噩夢。
夢里,她穿著睡袍,光著腳,走在通往林嵐房間的走廊上,她心里總有什么不好的預感,但她仍執(zhí)意往前走著,嘴里還嘀嘀咕咕著:
“法文日記,法文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