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四合,藥山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清風吹過,飄來草藥香。
藥山如其名,外圍布滿荊棘,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后山。
“娘子,我背著你上去!
小路蜿蜒,稍有不慎,就得被荊棘掛花了衣衫,李海棠一個沒留神,手指肚被兩邊酸棗樹上的倒刺,扎出了個血滴子。
蕭陵川見此,心疼的不行,趕緊把自己娘子手指,放在嘴里輕輕地含吸。
“夫君,我不疼。”
李海棠輕笑,然后聽話地趴著蕭陵川寬大的脊背上,道,“每次到山下,感覺都特別的親切!
或許是有雛鳥情節,她始終覺得,李家村大山深處,才是自己真正的家,特別有歸屬感,因此,愛屋及烏了。
耳邊涼風掠過,夫妻一路奔向后山,在半山腰,李海棠看到好幾間小木屋。
木屋里有一處暖炕,上面有一處箱子裝鋪蓋,有灶臺和水,還有一點米面,充滿溫馨感。
“這是采藥人留下的木屋。”
蕭陵川給自家娘子解釋。在山里若是下雨陰天,很容易迷路,雨天路滑,山路陡峭,更不能下山。
采藥人建造木屋,遇見惡劣天氣,在此留宿。
正值農歷八月,山里不少藥材成熟,一路可見連翹,決明子,桔梗和山茱萸等。
李海棠挑那些好炮制的,采摘放在布袋中,也就半個時辰,就裝得滿滿的。
一路行來,野葡萄,酸棗,還有一種紅色的酸果子,味道類似于檸檬,卻是酸甜可口的。
之前在家里,蕭陵川烤雞,曾經把野果搗碎,汁液撒在山雞上,讓雞肉更加鮮嫩,別有一番風味。
“夫君,你看!”
李海棠雙掌合十,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剛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前面兩座山之間,形成一個天然的大縫隙。
縫隙類似于山洞,卻是通透之地,讓她感興趣的是,縫隙剛好形成一個“心”形。
如果有相機就好了,在下方拍照留念,寓意很好。
李海棠看了旁邊的一株小樹,立即有了主意。
“夫君,那是絨花樹,還有一個名字,合歡!
此刻已經到了合歡的果期,上面長著一個個長形不裂口的莢果。
合歡樹的皮,莖葉,花,都可以入藥,可解郁安神,在治療跌打損傷,中風攣縮等一些列病癥有奇效。
李海棠在中醫方面是個半吊子,一切歸功于一起交流的郎中們,她買的草藥圖集,也具體介紹了合歡樹。
“合歡,好名字!
蕭陵川想到了什么,然而他沒說出來。
他常年一人住在山里,對普通草藥有基本了解,合歡比較特殊,除去本身的藥性,還能引發婦人小產。
他在走鏢途中,偶然聽見兩個大戶人家的老嬤嬤密謀害人,用的就是合歡的樹皮,而沒過幾日,就傳來被害者小產的消息。
“夫君,我們把合歡樹挖出來,就種在山間的空隙里!
日頭落山,天邊一片灰蒙蒙的,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到掌燈時分。
李海棠興致勃勃地提議,合歡樹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等以后有機會再來看,有紀念意義。
“如果我們沒機會再來,就告訴兒女,讓他們成親來合歡樹這里看看!
月老寺有姻緣樹,她就效仿,移栽一顆合歡樹。
“好,這些我來做!
蕭陵川對自家娘子一向有求必應,他蹲下身子,徒手挖坑,盡量保持樹根的完整。
整個過程用了半個時辰,天已經擦黑了。
上方被山石覆蓋,只留下一個細小的縫隙,蕭陵川打了個火折子,夫妻倆又鄭重地刻上名諱。
一生一世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夫妻倆正要下山,在縫隙的一側,走過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者的頭發,眉毛,胡子,全白了,而皮膚是有點淡淡的粉色,看著異于常人。
老者看到二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著腦袋躲在大樹后,從樹后探出頭,仔細觀看夫妻倆的動作。
蕭陵川面無表情,李海棠也沒有因為老者出現有任何情緒。
來之前,伙計說過,在藥山可能會遇見白毛的怪人,她有心理準備。
看老者的毛發,膚色和容貌,并不是什么怪人,只不過得了白化病而已。
這種病癥,在穿越之前,還沒有有效的醫治辦法,只能減少光照對皮膚和眼球造成的損害。
在這,這個病癥主要來自于基因突變和遺傳,本身并不影響壽命,李海棠還記得,有國外的小姑娘得了白化病,反倒有一群粉絲,而做起了網紅。
一白遮百丑,有多少明星為了皮膚白而打美白針,用各種化妝品,而在這里,老者被百姓們排斥,當成異類。
想想在林家村,林萬久的小女兒因為六指被當成了妖怪,差點被燒死,也難怪老者要躲在山里生活。
“難道我是遇見了天上派來的神仙嗎?”
老者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有神仙來幫助他們,村里的人終于敢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而不是像老鼠一樣躲在角落。
他越想越激動,飯畢,忍不住到山里溜達一圈兒。
這個時間,采藥人早已下山,他也不必擔心嚇到別人。
合歡樹下,站著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身材高大,烏發隨著風翻飛,而女子則是依偎在男子身側,二人彼此對望,沉默不言。
老者從未看過這樣的人,很般配,又不怕他,一定和他做的夢一樣,神仙來拯救他們了!
“求神仙救救我們!”
老者當即跪倒再地,虔誠地磕頭,一邊磕頭,一邊訴說多年的委屈。
他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只從有記憶開始,就活在山里,活在別人異樣的眼中。
周邊的采藥人都知道,藥山之上,有一處怪村,而他們就是百姓口中的“妖怪。”
李海棠愣住,原來得白化病的不是老者一人,而是整整的一個村。
村里人多年來的愿望,可以到街上走一走,感受下外面的繁華。
村里有老人活了幾十年,都沒離開過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