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崢瞪著眼睛,已經被李海棠三觀折服,頭一次見她這樣教育人的,滿肚子歪理,偏生還說得起勁。
他是狗官?草菅人命?真是冤枉啊!
那日,抓人的是手下,而做決定的,是曾大人的下屬,并不是他。
只把李海棠關押一晚,還給了饅頭白菜,誰家死囚有這么好的待遇?
他不來真不知道,自己成了李海棠口中的反面典型。
“還有一點,小弟,就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到了京都,成功告御狀,民告官,你覺得把握有多大?”
李海棠見李金琥若有所思,知道他放在心上,就繼續道,“不說別人吧,咱們鹿城知府張大人,就和京都高門張家有關系,是嫡系子孫,你去告,張家插手,不但人家沒事,你還是一個死。”
她不想給李金琥太多壓力,卻也知道,沒有壓力就沒動力,必須認識到殘酷的現實。
“還有鹿城守備曾家……”
李海棠語重心長,她想到下晌在盧家院子看到的那一出,眼皮跳了跳,“小弟啊,你們書院似乎都是男子,是吧?”
“恩,對啊,女子又不能科考。”
李金琥人小單純,根本不曉得他姐啥意思,反問道,“姐,咋了?”
“不咋,我就是問問。”
古代的斷袖之癖不少,什么柳下惠坐懷不亂,八成都是生理機能有問題,有誰比她這個做醫生的更明白的。
李海棠假裝和李金琥話家常,聽說麓山書院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池子,下雪天,書生們在那里集體泡澡,順便吟詩作對,畫面太美,她不敢想,頓了頓,又道,“小弟啊,你記住,你可是咱們老李家的獨苗……”
“姐,你好像有點不太對。”
李金琥看出家姐欲言又止,姐弟二人,不需要藏著掖著,有話直說就行。
“其實也不是大事。”
李海棠今兒觀看了一出戲,那么精彩,憋在心里難受。陳二嬸畢竟是普通的勞動婦女,沒啥見識,她只能找小弟吐槽。
“這還叫不是大事?”
李金琥眼珠子都出來了,斷袖之癖,還要娶妻生子,那曾公子的未來夫人,真是倒霉透頂了!
掉下巴的不止李金琥,還有梁上君子張崢,今日曾家派了官媒提親,他若不是有事在身,差點就應下了。
知女莫若父,張崢曉得張如意心里對曾彥有點意思,不過曾家態度曖昧,他又要臉面,不可能上門主動去問詢。
今兒曾家提親,他竟然有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覺,還沒來得及告訴張如意這個好消息,結果就被天打雷劈。
曾彥包了粉頭,還是戲子,重要的是,那人是男子!如假包換的男子!
曾家想坑了他的女兒,讓他女兒活守寡,當他張家的人都死絕了?
“姐,我真是長了見識。”
李金琥臉色通紅,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他尷尬是因為明白李海棠的想法。
他才九歲,可是從小也喜歡村里的小丫頭,取向定然不會錯啊!
“唉,你姐夫不在,姐都沒個說話的人。”
李海棠裝了一把委屈,馬上得到小弟李金琥的原諒。真是個單純的娃子!
氣氛有瞬間的沉默,李金琥突然想起來,盧元卿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哦,對了,我見他好像是麓山書院的。”
李海棠想起那身穿著,其實她對盧書生的印象還可以,至少說出那番誓言,勇氣可嘉。
“姐,是盧大哥,我想起來了!”
李金琥剛到麓山書院,沒見過世面,被不少同窗嘲笑他是個土包子,還有人趁著他去打飯,在他飯里吐了口水。
當時他不知道,是盧元卿挺身而出,而后也沒有接受他的謝意。
他一直想著報答,可惜盧大哥是秀才,和他們不在一處,而后兩個人在飯堂,沒再見過面。
“這樣啊。”
李海棠點點頭,既然如此,不如明日提著點禮物,上門道謝。
萍水相逢,受人點滴的幫助,都應該記在心里,盧元卿為人正直,是個可結交之人。
夜深了,李金琥回房間洗漱,李海棠也在整理自己的箱籠。
張崢看到那些熟悉的物件,眉心跳了跳,她到底在女兒那邊騙了多少的好東西?
京都送來的水果,他都舍不得吃,從自己的牙縫摳省,給了有身孕的夫人。
李海棠吃了兩個大蘋果,洗漱后,翻來翻去睡不著,找到春娘的給的小冊子,看了幾頁,自言自語,“還是這一本比較正常,得收好,可不能再丟了!”
張崢黑著臉,等李海棠熟睡以后才離開,他發覺,每次來夜探,內心都會受到一萬點的暴擊。
他得好好想想,曾家的宴席,到底要不要讓女兒出席,這門親事不能答應,必然要給曾家個沒臉!
第二日,李海棠洗漱妥當,帶了自家做的梅菜扣肉燒餅,紅豆酥,江米條等幾樣小點心,又在鋪子買了干果,蜜餞,直接奔著盧家而去。
二人剛到胡同口,李海棠就碰見昨日的那輛馬車,張如意見到她,也很是詫異。
本來,張如意是想去找李海棠同行,但是他爹爹早上和她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她一概聽不懂。
大體意思是,出行自由的前提,少和別人一起,李海棠是百姓,她是官家千金,不是一條道上的。
張如意表面答應,心中不以為然,可惜,車夫得到吩咐,完全不聽她的。
“海棠!”
張如意看到李海棠,笑瞇瞇的,她就說,自己和李海棠有緣分,姐妹之間,心有靈犀。
“如意?”
李海棠搓了搓手,又看到馬車里的藍衣,當時就明白了幾分。
張如意起早來蹲點,等著曾彥,發現他去找相好,準備報官,就謊稱看到江洋大盜,最好讓曾大人帶人來抓,把兩個人堵床上,那才叫一個精彩!
曾彥還想著騙婚?哼哼,她張大姑奶奶是那么好惹的?必須讓他名譽掃地!
然后,她再來一招痛打落水狗,上門退親。張如意怎么想都爽,昨夜一宿沒睡好。
“這個小豆丁,就是你弟弟吧?”
李海棠和她要過筆墨紙硯,張如意見李金琥虎頭虎腦,挺可愛,就在馬車里端出茶果。
李金琥無奈,他是書生,不是沒斷奶的小娃,一上來就給糕餅,好像他長不大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