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陰暗。

周圍都是動物園里獅虎山一樣的味道，我有些不耐煩地吸了吸鼻子。

“陽光男”們緩慢地向我這邊逼近了過來，他們身上的肌肉看起來像是不斷在膨脹，每往前一步，就粗壯幾分，虬結在外，看起來格外唬人。

但要我說，這種程度還構不成什么威脅。開玩笑，我畢竟是從戰斗一線下來的人，這點小事都扛不住，以后也可以不用腆著臉說自己是特種兵了。

十幾條個人影像十幾只野獸一樣，朝我的方向聚攏了過來。他們，不，這時候應該叫“它們”了，上肢逐漸變長，下肢逐漸變短，身上也漸漸顯出來黃黑的條紋，看起來活像是從人在向野獸退化。

我警惕地看著這些家伙，它們看起來完全沒有人的實質，但一只豹子頂著一張人臉，看起來始終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事情。再看一眼向導臉上那種僵持又得意的冰冷神情，放在一起實在是說不出的奇怪和鬧心。

“你想用這些家伙來置我于死地？”我沖著向導挑了挑眉毛，“這不該是你的作風啊？”

我還記得她帶我去見那個老人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帶著很真切的關心，那絕對不是普通的上下級之間會有的表情。也因此，我敢斷定，他們之間的關系絕對不簡單，就算現在我不知道究竟幕后黑手究竟是誰，但借助這一點原因來刺激一下對手，還是可以的。

“你說什么都沒有用。”向導平靜地說道。

她看起來也很奇怪，那張臉上像是在隱藏著什么一樣，帶著幾分抽出的扭曲。

我只來得及朝她站的方向看一眼，就迅速地回過頭，看著自己要面對的十幾個陽光男。坦白說，我其實并不是很怕這些越來越不像人的家伙，畢竟對我來說，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構成什么威脅。

一腳踹飛了一個正朝我撲過來的家伙，我遠遠看見向導嘴邊帶起了一抹冷笑。

這一腳下去我也發現了一些問題。輕，太輕了。這些家伙看起來人高馬大，但實際上的重量，恐怕還沒有我放在家里健身的那個沙包重。

這又是怎么回事？

一時之間還沒有想清楚前因后果，好幾個“陽光男”就已經撲了上來。

我深吸一口氣，磚墻其中一個，怒目圓睜，怒吼道：“你是假的！”

陽光男向我的方向咆哮了一聲，緊接著，變成了一團黑氣。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再往向導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她臉上露出了幾分意料之中的笑意。

這樣的事情是意料之中嗎？我只覺得自己的心里猛然冒出了一撮火來，看著她的眼神也帶上了不善。

“王錚先生，”站在這些似人似獸的東西之后，向導的臉上微微泛著一個笑容，“你的辦法好像還是很有用的？”

我朝四周看了一下，吐出一口濁氣。

剛剛片刻的功夫，一連料理了七八個陽光男，都是一腳踹飛，確認身份之后當即干掉的。

向導自自始至終都站在那兒，動也沒有動一下，臉上的笑容倒是越來越深刻。

“身手不錯啊。”她輕輕松松地評論道，緊接著做了一個手勢。

看到她做手勢的同時我就忍不住在心里罵娘了。還剩下的幾個傀儡固然不足為懼，但螞蟻多了咬死象，如果她一連串地召喚出無窮多的家伙來，那我可招待不起。

而且就算她可以召喚，我也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了。無論符彩云剛才遇到過一些什么，放她自己一個人混在那邊，我都不敢放心。

想到這一層，我飛快地處理掉了又一個獸化的陽光男，飛身向向導撲了過去。

即便在空中我也盡量避開了對方的眼神。開什么玩笑，萬一她這時候給我來一句你是假的，我是死啊還是死啊還是死啊？

死不可怕，死成個笑話樂子可就大了。

向導向后退了兩步，與此同時，又是十幾個已經半獸化的陽光男向我撲了過來。

你們大爺的。我在心里一邊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一邊停下往前撲的架勢，局面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再這么下去，遲早得被耗死。我一邊糾結地看著面前的這些家伙，一邊忍不住往左右又看了一眼，試圖找到一個突破口。然而這些人面獸身的家伙呲著牙，緩慢地朝我的方向圍攏了過來。

我一邊慢慢地后退，一邊警惕著其中哪一只朝我的方向撲過來。卻聽見符彩云的聲音從向導的方向傳了過來。

“把那些東西都散了吧。”符彩云的聲音庭中聽得出來還有些發抖，卻很堅定，“馬上。”

我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忍不住有些好笑。符彩云手上趴著一條看起來軟趴趴的小蟲子，身上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而向導看起來明顯是很畏懼這個小蟲子的，符彩云站在她身邊，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色都能明顯看出發白來。

“你不能用這種東西，”向導看起來在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你這樣是違反規定的。”

“那你可以試試。”符彩云的小嘴緊緊抿著，一雙大眼睛時不時朝著我的方向溜過來。

那眼神就像一把小刷子在心上來回輕輕地刷一樣，我只覺得心上癢得厲害，很想過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

向導似乎是思考了一小會兒，才不情不愿地揮了揮手，緊接著，那些陽光男就這么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其中一個，還跪伏在地上，慢慢抬起來的臉上是正常的人類的五官，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仿佛很愕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向導和站在向導旁邊的符彩云。

“王錚？彩云姑娘？”他略帶茫然地看了看我們，“我怎么在這兒？”

我不打算告訴他他剛才差點兒變成非人類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符彩云，走過去。

符彩云將手里的蟲子收了起來。

“錚哥哥，你沒事吧？”

小丫頭擔心的目光看得我心里一陣柔軟，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沒事兒，我是誰啊，禍害遺千年呢。”我笑著回答道，轉開目光看向了還站在旁邊的向導。

“你為什么非要殺了我？”

這是我現在最想不通的問題，即便是在游戲里，她也可以說出我是假的，畢竟我現在還是誰都可以殺的角色。

可是她選擇的，明顯是和游戲規則相背離的一種方式。

“我為什么非要告訴你？”向導眼角一勾，帶起了一個非常詭譎的笑容，看起來不像是個活人的表情，更像是什么東西在操縱一樣，皮笑肉不笑，看起來瘆的慌。

“你可以不說。”我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錯開她的眼睛，“我現在都不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錚哥哥，她是真的。”符彩云的聲音在我耳邊上低低地響起來。

我看了她一眼。對符彩云的話我還是比較相信的。我轉過身去看著向導的臉，還是刻意避開了她的眼睛。

“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們現在都要先從這個地方出去，才能做其他的所有事情。”

說著，我示意符彩云拉住向導，而我拉住符彩云的手，感覺她的小手在我手心里微微地掙動了一下，又由著我握著，心里像是猛然生長出一絲絨毛一樣，撓得微微發癢。

我帶著一點滿足的笑容看了一眼陽光男：“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陽光男看了我們一眼，又茫然無措地點了點頭。

“哦，走。”

只有所有人都互相辨認成功者輪游戲才可能結束，因此我們只能所有人都待在一起。這原本是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卻因為彼此之間的不信任，而導致的無數的曲折。

這不是個考驗，這是一次摧毀。

我們四個往前走了很久，殺死了至少有十七八個傀儡，按照我記得的方向，走到了又一個地方，卻始終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你確定我之前說的那幾個人在這里么？”我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向導的聲音依然冰冷，聽起來還有幾分機械。

我感覺得到自己手里符彩云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急忙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下來。符彩云回捏了我一下。

“我曾經看到過的人，一定是在這個地方的嗎？”

我試探著問道。

“不一定。”向導說道，“也可能是，她之前在這個游戲里，留下過一些影子。”

也就是說，麥葉她們可能依然不在這一場游戲里。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在心里罵娘，這些人真的是無聊！

我正在腹誹，一片昏暗的走廊深處，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著一個人驚恐的喊聲。

“你們別追我！別追我！”

聽到這個聲音，符彩云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

“是福清先生的聲音。”她輕聲說道。

我也聽出來了是徐福清的聲音，拉著三個人往旁邊讓了讓，躲進了黑暗里。

腳步聲很快也很響亮，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們跟前，一個人影從昏暗的燈光深處朝我們奔跑過來，看到那輪廓的一瞬間我就明白，那一定是徐福清。

然而緊接著，我們都看到了他身后出現了一打人影。

就和向導放出十幾個陽光男來打我一樣，徐福清身后跟著幾十個精英男，一個個臉上都沒有表情，只有虬結的肌肉正在無限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