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銅盆的人肉沫一倒進池子里面，有些違反常識地和水攪和在一起，半池碧水頃刻間就成了一大池肉糊糊，看上去，有點像是血紅色的瘦肉粥。

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簡直已經不言而喻。

在整個過程中，黑壓壓一片的下應村人原本一直保持著緘默，但隨著這些肉糊的出現，在場不少人忍不住張頭探望，年紀輕一點的還有些嫌惡，而年紀大的村民臉上，卻露出了有些急迫的神情。

經歷過上一次治病過程的村民們顯然都清楚，喝下這個人肉符水后，自己身上的潰爛就會不藥而愈。

相比下面的村民，我們三個躲在一旁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卻有些不寒而栗。

人性，在自己活命的迫切需求下，竟然是這么不堪一擊，這么惡心的人肉符水，在那些村民的眼中，卻是不啻仙藥。

“王錚，他們等一下，不會真的去喝那個尸水吧？”這樣的場景，對林菲的沖擊最大，她臉色一片煞白，小聲問我，似乎是希望從我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恐怕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僅僅只是想找回離奇失蹤的男友，沒想到竟然會親眼看到這樣泯滅人性的事件。

事情是明擺著的，我當然給不了她第二個答案，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時，下面的蔡老頭又有了新的動作。

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人群面前，伸出手向下虛壓了一下，面色一整大聲說道：“這藥，已經給大家伙準備好了，只要喝下一碗，就能藥到病除治好你們身上的瘟疫，不過有幾句話，我要在這里給大家再說一遍。”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村民都眼巴巴地看著蔡老漢。

蔡老漢的目光在掃視了一片人群，見狀點了點頭，不過隨即他的臉色卻陰鷙了下來，說道：“最近在村子里，似乎有人在偷偷流傳著一些謠言，說什么這十二年一次的瘟疫爆發是我們搞出來的事情。”

“哼！荒謬！”蔡老漢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這藥為什么能治病，就是因為禁地里的童子陣的效果，你們這些人還能活著，全虧了里面的童子，維持著陣法的效力�！�

“但是，這個效力是會衰竭的，所以才要每十二年重新換一批童子，這些事情，我們是告訴過你們的，童子陣在，你們就能活，童子陣沒了，你們都得死！”

蔡老漢一改之前紅臉的模樣，神情猙獰地可怕：“誰要是敢泄露半點關于禁地的消息給外面，你們全村人都得陪葬�！闭f著，目光一一掠過下面的村民。

凡是被他掃到的村民，不分男女老壯，紛紛都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等到收回目光，蔡老漢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眼又換上了一臉和煦的笑容：“都是鄉里鄉親的，老漢這話說得有些重，大家伙都別往心里去�？傊�，只要咱們整個下應村的人團結一心、一致對外，不管是什么瘟疫，還是來查案子的警察，咱們都能應付過去�！�

“來來，大家伙也都等急了吧，這就來分藥吧�！辈汤蠞h笑容滿面的拍拍手，示意村民上來取藥。

蔡老頭的話音一落地，就有事先分配好活計的村民拿著長柄勺子走到血肉池的旁邊，也有村民拿著一次性的塑料小碗，逐一分發給現場的其他村民。

原本安靜的洞窟，因為人群的動作，這會就顯得有些嘈雜。

不過村民們在這個時候倒是表現得非常有素質，領到小碗的人逐個上前，在池子邊排成一字長隊，沒領到小碗的村民雖然神情有些迫切，不時踮腳查看，不過也沒有別的動作，都安分地在原地等待。

幾百人的現場，盡管沒有任何人指揮、維持次序，卻是井然有序！

然而這樣的情景落在我的眼里，反而讓我從心底感到陣陣發寒。因為這和村民的“素質”沒有一毛錢的關系，為了能夠活命，這些村民早已經是為虎作倀，連自己的兒女都能舍棄，更不用說遵守一下區區紀律。

或許出賣了兒女的父母心中確實是悲痛的，但在整個下應村的群體性意識中，他們不敢也不會產生半點反抗的念頭。

應家良的存在，最多只能代表少數幾個年輕人血氣還沒有散去。他或許敢于豁出自己的命，但在盤根糾結的親情糾葛下，他能為了已經死去的妹妹的命，而搭上其它親人的命嗎？

要解決下應村的問題，首先必須要解決村民身上的“瘟疫”，只有給村民活命的希望，才能讓他們站到那幾個人的對立面，而不是選擇為虎作倀。

問題是，這個“瘟疫”到底是什么，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我略略挪動了一下身子，靠近符彩云的身邊，小聲地問她：“彩云，你知不知道該怎么真正治愈那些村民身上的怪病？”

“真正治愈？”符彩云還沒說話，林菲插了進來，指了指下面的人群，奇怪道，“王錚，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病沒治好？可你看，他們喝了那個鬼東西后，癥狀好像都明顯改善了�！�

此時洞窟里已經有不少村民已經分到了人肉符水，捏著鼻子喝下去后，就迫不及待地撩起衣服，查看自己身上的潰爛地方。

透過石縫看去，那些村民身上的潰爛，果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善。

“哼！”我收回目光，輕輕地冷哼一聲，“哪有藥這么神奇，藥到就能病除，這些人分明是在玩把戲，治標不治本而已，病根子依然還在身上�！�

“不過之前應家良不是說，這病十二年才發作一次嗎？難道真的是像那個老頭說的一樣，這病是靠那個童靈陣維持才沒有發作的？”林菲有些困惑。

我搖搖頭，道：“這怎么可能，那是騙村民的鬼話，我估計連村民都不信。只不過為了活命，他怎么說，大家就怎么聽唄。好歹維持一下面上的關系，戳穿他的話對村民又沒什么好處�！�

“那，那怎么會這么巧，正好是十二年一輪回呢？”林菲又問。

“這有什么巧的，病根子一直在，什么時候他們需要村民發病，村民什么時候就會發病，和十二年這個輪回沒一點關系。”

林菲恍然，這會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他們的意思來進行的。”

我們和應家良談話的時候，她正在一旁嘔吐，沒聽到之前的內容。

當下我也不再理會林菲，扭頭看向符彩云，期望著能從她這里得到一些答案，然而符彩云卻搖了搖頭，看著我道：“讓人的身體潰爛，南洋的降頭術和我們苗疆巫蠱術都能做到，但是看這幾個人的路數，應該和降頭、蠱術都沒關系，可能是某種邪門的咒術�！�

符彩云頓了頓，續道：“只是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咒術。”

聽到她這么說，我一時也無計可施。

以我們三個人的力量，去對抗一個村子幾百人，這簡直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就算我們能出其不意偷襲干掉那三個老頭，到時候怪病發作的村民會做出什么行為，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

這結果是明擺著的，大多數的村民絕對會遷怒到我們頭上。就算有那么少數幾個不怪罪我們的，恐怕也不會插手，這就是人性。到那個時候，等待我們的絕不會是什么好的畫面。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不介意貢獻一點力量，但是現在這情況，我當然是要優先考慮自身的安全。

時間又過去一個多小時，幾百個村民這才領完人肉符水，所有人都喝了下去。

等到這一切都完成后，蔡老漢等人又帶著幾百號村民離開了這里，看他們的去的方向，似乎是之前的那個十二童靈陣所在的小洞窟。

蔡老漢等人之前在農家樂提起的大事，應該并不是指給村民們分發人肉符水，而是指給那個陣換童靈。

趁著所有人進入小洞窟里，我們三個人也從藏身的地方出來，偷偷溜出了溶洞。

費勁地爬出溶洞，外面的山谷靜悄悄的，只有空地處留下的無數腳印和一個空空的棺材，沒有一個人影。

“王錚，我們現在怎么辦？”林菲回頭看了一眼溶洞入口，對在里面看到的事情還心有余悸。

“我先打個電話，想辦法離開這里。”我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帶著兩女向外面走去。整村的人雖然還在里面，但是這里總歸離得太近，還是走遠點安全。

來下應村之前，我就和齊燁寒事先約好，萬一有什么不對勁，可以找他幫忙。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齊燁寒充滿困倦的聲音在另一端響了起來，我似乎能看到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畢竟現在是凌晨一點半。

我也沒和他廢話，三言兩語把這邊的情況和他說了一遍，等我說完的時候，他的睡意也早已經不翼而飛，聲音顯得精神很多：“錚子，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啊，深更半夜又走不出山區，那些人可都是熟門熟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