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真的不好受,感冒還要處理公事就更難受了。
上官征衣吸了吸鼻子,聽到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扶著昏沉沉的頭,緩緩地將門栓打開。
來人是云生這沒什么,但他為何抱著單被褥?
上官有些訝然,靈識飛快地轉著,難道……染了風寒竟能讓他神識清爽,五脈俱通,多年的舊疾不治而愈,卻是以毒攻毒這個道理么。
一襲藍白袍子目不斜視而進,打開柜箱,將手中自己的云被同上官的,整齊放在一塊。
才轉身淡淡向上官征衣叮囑道:“夜里冷,日后安寢莫忘窗。”語氣中絲毫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俗話云:不被人發現的體貼才是真正的體貼,可見俗話是位極洞察人心的仁兄。難的是火候未到反深陷其中,后話也。
這樣一睡就是四個年頭的冬日。
令云生印象頗深的,是第二個年頭的冬日,有回約摸三更天人定時辰。
身旁睡著上官征衣極不安分在被窩里卷來卷去,抽了風般一會一種睡姿,攪得云生的心池跟著煩躁。
正欲側過身同上官道理幾句,脖頸間倏然滑過幾絲冰涼,狀似輕柔撫摸著云生的肌膚,發梢帶著幾分癢意。
迎著月光只見上方的男子,半起上身,右手肘抵著云生的云枕,撐穩的腦袋歪了歪,又垂下幾縷青絲。
燈芯不知怎的熄滅了,上官征衣全身披著銀白色的光,額間的朱砂似血一般鮮艷,郎君絕代。
端詳了會云生的睡顏,上官疑惑開口:“汝愛大鄴嗎?”
吐出的溫熱氣息撲在云生冷瓷模樣的臉頰上,靈識頓時一片空白。
上官鐵定云生是在裝睡,于是保持這個高難度的動作,耐心等待回復,右手幾乎要撐斷了時。
底下的人終于有了反應,云生閉著眼睛四處摸索,抓起一個趁手的枕頭,二話沒說朝上官征衣招呼過去。
須臾之際,早已意識到危機的上官,迅速用被褥蒙過頭部將自己裹得嚴實。
枕頭擊中不遠處的書架,差點應聲而倒,足以見當時云生對上官征衣的殺心多重。
云生反射性地彈起身,細長的雙手撐著地,額頭有層薄汗,氣息略微急促。
平復后看著上官那一團蜷地鼓鼓的被褥,狠狠道:“若敢下次,當心摔你出去。”
方才那一枕頭確實震懾到某人了,悶在被窩里胡亂地應了聲,上官不明白云生為何生氣,掉了兩根頭發突然反應過來一樁事。
此處是自家書房,到底誰扔誰上官也有些說不準,身為主人何必畏畏縮縮,找回了點底氣。
而后悄無聲息的探出腦袋,用感識捕捉云生的情況,卻發現身旁那處早沒了聲息。
入睡前想起上官征衣無厘頭的問題,當場答出顯得有些武斷,云生本想深入思考,不敵陣陣困意淹人。
神識逐漸渙散……大音希聲,云生仿佛聽到內心答復自己。
大鄴不值得萬民愛戴,它受之有愧。
每個朝代都有不世出的能人,無可否認大鄴也不例外。
上官征衣很慶幸當時沒有打馬官道,而是繞路安久街,救下了一個本不該殞命的人。
云伴讀縱世才華,善捭闔之術,通百家之說,倘埋沒在俗人堆里,未能步入仕途為朝廷效力,當是大鄴能臣錄上的一頁殘缺。
有日早朝,丞相秦佐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參了戶部趙侍郎一本,內容擬的冠冕堂皇。
一日前戶部侍郎趙文敬奉旨,從京華運送官銀二十萬兩至邊關,充濟軍餉,出城不久遇上流寇,十萬白銀盡數被劫,手下官兵也無一人存活。
唯獨趙侍郎一人安然無恙地回到了京華,惹得滿城風雨,世人皆揣測是那趙文敬一時起了貪心監守自盜。
雇江湖高手殺人滅口后,謊報天聽,欺瞞圣上是流寇所為,好一招暗度陳倉。
權臣黨抓住此事大做文章,欲將清流連根拔起,事關重大,御史蘇遇不得不讓深受帝寵的妹妹,宋妃去圣上耳旁吹吹枕邊風。
只是一時緩兵之計。
果然不僅朝中要有人,后宮也得扶持幾位娘娘,對于怎樣的君王用怎樣的計謀。
因有宋妃從中替清流周旋,景安帝的怒氣稍減了幾分,原先偏聽宮中小人讒言,暴跳如雷。
整整二十萬兩白銀,能養多少精兵銳隊,眼下大鄴與北狄戰事吃緊,這二十萬兩軍銀是作救命之用啊。
景安帝別的一概不多問,獨對軍事頗為上心,做得一日皇帝,便想做一世皇帝,只要大鄴不滅國,他永遠是一國之君。
甫一聽聞趙文敬包藏禍心,自然怒不可遏,揚言要判趙府滿門抄斬的重罪。
僅一夜之隔就換了一套說辭,動輒定罪官員,眾卿家難道就沒有其他招數嗎?當務之急應是追回失盜的二十萬兩軍銀。
可見有時冒死直諫送了性命,還不如美人幾句蝕骨媚語來的奏效。
局勢仍舊緊迫,此計不過多拖延一些時日,清流澄明,丞相府那只老狐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必須在權臣黨做出下一步行動前,搶先找回失盜的二十萬兩白銀,占得先機,方有翻盤的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