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合對她來講終究太陌生了,身臨其境就像在漆黑的無底洞里根本什么也不清楚。可現在即使是壓力重重,也只有硬著頭皮迎上去,
她想這好歹也會是謝云愷的生意,他總不會不把這當做正事的。
謝云愷坐在她身邊,卻并不理會她,男人有男人的話題,很快就聊開了。
桌子上已經上了一大半的菜肴,估計是等在座幾位各自所愛的口味都上齊全,就可以大戰酒桌了。
菜上的差不多,謝云愷舉杯開席,而服務員也將多余的椅子拿走。麥藍這正好就坐到了謝云愷和向總的中間,這又自然引起了剛才這些只顧著談笑風生的男人們的注意。
男人們的話題自然而然就引到了女人身上,尤其那兩位美女,眼神和肢體語言都透出幾分柔媚。
謝云愷也早就注意到了她們,只是沒有到時機便不說罷了。這些腆著啤酒肚的老男人出來應酬都習慣帶女人,今天連他也破例帶了麥藍,想來倒像是自己被拉低到跟他們一樣的檔次了,心里不由有些不高興。
又是拜許麥藍這女人所賜。
心里雖然這樣腹誹,表面功夫還是做足,“……噢,剛才我們談的高興了,這兩位美女是誰,也不介紹一下?”
健談的向總很是正式,“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的公司的兩位秘書,都是剛從國外回來不久的海歸,高材生啊,很幫得上手,以后也要請謝三少多多包涵。
海歸?謝云愷盡力掩飾出眼中的嘲弄,還算是給女士面子: “幸會,幸會。”三個人相互點頭。
這場飯局即將開始,就連還以為自己是置身事外的麥藍都有些警惕起來,她也在觀察這里的一切,不過多多少少有些自顧不暇。
麥藍其實不太會喝酒,但飯局上該怎么拒絕人家的敬酒其實也是有技巧的,她不懂,于是就像手中握著矛與盾該怎么使用真是一點也不知道。
她只好時不時去看坐在旁邊的兩位女士,她們現在也只是應和著謝云愷和幾位老板的話,不過或許就是這樣才是酒桌應酬的高手,不出手則已,出手就一鳴驚人,酒過三巡,她已經發現這兩個女人的酒量像沒有底,簡直深不可測。 
她是幫不了謝云愷什么了,只得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眼里看的和耳里聽的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謝云愷不是沒有時間去照顧她的感受,對他來說,在閑余時刻勾勾眼,那些人就會很有眼色地不去為難麥藍。
可是偏偏事與愿違,敬酒還是一輪輪往麥藍這邊來,她招架不住,謝云愷也只是淡然道:“人家王總一片心意,就喝吧!”
他金口一開,簡直是給了敬酒的人天大的面子,除了麥藍之外,所有人笑得燦爛, 
麥藍不懂說話,甚至不懂拒絕和辯駁,只覺得不妥,初來這樣的地方,這個房間里的人個個都可以吞沒她。
謝云愷見坐在麥藍握著酒杯不動,這樣子怎么都像是在給他擺臉色,心里自然是窩著火。
麥藍一個微笑也沒有,這冷淡的反應也還真是引起了幾位老總的注意。
謝云愷不著痕跡地咳了一聲,咳得很自然,在別人看來就是清清嗓子,但對于麥藍來講就是一聲雷響,仿佛提醒著她那些可以預見的后果。
她也是豁出去,勉強端起酒杯斟滿,“今天在這里遇見幾位,真是我的榮幸。”她一仰頭,一整杯酒已經倒進喉嚨里,又苦又辣,她幾乎立馬嗆咳起來。
她終究沒能擺脫,咳得臉色漲紅,本就沒有吃中飯的胃里火燒一樣疼痛起來。
梅城的酒桌文化比較激進,酒喝得好了,生意自然便成了,容不得人琢磨。
謝云愷看了看她,見她除了臉色仍舊像鬼似的難看,但沒有大礙,也舉起酒杯,盡地主之誼,“來,我敬三位。”
三位老總自然也是舉起酒杯,四人干了。
那坐在對面的二位秘書是真正肩負重任而來的,無論如何要讓謝云愷高興。他們見麥藍遲遲不向三位總敬酒,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這正好成了她們兩個表現的機會。
他們很快就起身開始敬酒了,使出渾身解數,笑容媚得可以掐出水來,“謝總,來,我們敬你。”謝云愷當然豪爽,舉起酒杯就喝了下。
麥藍真的是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一天也沒有吃什么東西,早就餓了,雖然她不大喜歡這種場合,可是這一桌子的菜倒是無辜的,而弄這些名貴的菜肴好像也只能在這樣的場合里體現它們的價值了。
向總可是個觀察仔細的人,見麥藍一言不發,而剛才王總敬酒,謝云愷似乎也默許。于是膽子也大了,“來,我來敬一杯酒給我身邊的這位......”
謝云愷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出,今天帶麥藍出來也有讓她出丑的意思,當然不會幫她擋。
麥藍可是愣住了,知道自己沒得選,也只好舉起酒杯,還是學著剛才的那位女士站起身來, “謝謝向總,應該我敬你。”
她臉色已經十分僵硬了,酒精在身體里開始起作用,動作也有些遲滯,話剛說到一半,衣服下擺不小心就弄到了桌子上的另一個酒杯,她舉起酒杯的動作幾乎同時與掉在地上的酒杯碎裂的聲音是混雜在一起。
她臉色更難看了,或者說其實是沒有表情,麻木地看著地上的狼藉,并沒有立馬表現出抱歉的意思? 
無論向總是一個怎么健談幽默的人,想起麥藍之前的反應,自然是不高興的。心里不高興,臉上卻不太敢也不會表現出來,他今天來只是個中間人的身份,他在梅城算是有些地位和口碑的,年紀也比較長,并不把謝云愷這樣的后生輩太放在眼里。
總歸還是要仰仗他的,否則他就不會坐在這里。 
謝云愷果然也站起身來賠罪,“向總,真是不好意思,這丫頭笨手笨腳的,但不是故意觸您霉頭,您多包涵。”
旁邊其他人趕緊打圓場,“是啊是啊,碎碎平安嘛。”
謝云愷始終一臉的笑,生意場上,他也是有一套的。
這還站著的麥藍也覺得自己該說點什么,低頭并不難,“向總,對不起,剛才......”
向總也不好太為難她,只能說,“沒關系,再滿上就是了。不過這回不喝這個了,喝我帶來的酒吧!82年拉菲,我特地找人從法國帶來的,今天就給大家品一品”
酒不能混著喝,多名貴的酒都是一樣。所以他此話一出,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這場好戲,麥藍也猜出個一半,可她本就不勝酒力,看著酒杯又滿起,就已經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我先去下洗手間。”上吊也要喘口氣,她只能借故先離開一會兒,否則她怕自己抑制不住直接就在桌崩潰。
那樣局面就更不好看了。
向總撇了撇嘴,嘖嘖道: “美女生氣了啊,沒想到謝總帶來的女人這么有個性。”
這話說得挑釁,一點不客氣,謝云愷心里冷笑,這老家伙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沒他不行? 
麥藍進了洗手間,用手掬了兩把冷水洗臉,那些酒精燃燒的熱度漸漸退了下去。
她看著鏡子里的女人,蒼白憔悴,臉上卻有不正常的酡紅,簡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自己都不忍心多看。
她嘲弄地笑,指尖撫上冰冷的玻璃,訥訥地問自己:“許麥藍,你怎么變成了這幅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