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山飾利見自己的從者終于恢復了神志，便又在臉上掛起有些僵硬微笑以對的同時迎了上去。可還沒等她走到Saber面前，看著Saber臉色的她就意識到了什么，停在了原地稍微有些小心地問道：

“Saber，你醒了……那個，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嗎？你……是什么時候醒過來的？”

Saber低沉著神情，眼睛也低垂。在幾秒的沉默后，他呼出起來，接著回答道：

“……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不如說，我現在反而很清楚地知道著站在這里的是我自己……至于什么時候醒來的，大概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吧。至少，我醒來的時候，那個神父的講述還沒有結束。”

聽見這回答，遁山飾利不由得心里一陣揪緊。抱著最后的一絲僥幸，她聲音有些細小地說道：

“也就是說，你知道了嗎……上次戰爭出現的……”

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在之前于街道上遇見的那個全身黑色的劍士，其正體應該就是上次圣杯戰爭中作為Saber職階的從者被召喚的那個劍士了。而且，是和這一次的Saber同樣身份的，傳說中的不列顛之王——亞瑟·潘德拉貢。

從神父的敘述中來看，那個從者也并不是偽物。那么……

遁山飾利的心中已有了底。

“啊，是啊。而且總算是明白了我為什么總是會產生莫名的不切實際的感覺，認為自己不該在這里了。畢竟我并不是實在存在的人物，非要說的話，只是‘亞瑟王’還未死而不在英靈座上，被召喚的肉身還待在現代，所以，圣杯因為圣遺物的存在而指定了要召喚的人物，卻又不能在英靈座上找到其本人，就只能強行地將‘亞瑟·潘德拉貢’給召喚出來了吧。”

像是在談著不是自己的某人的事情一樣，Saber平淡地這樣說道。即使他的表情明顯有著無法釋懷的什么感情在內。

言峰綺禮在Saber說話的時候看了過來，當Saber的聲音落下，他又是在寂靜中沉思了一會兒，或許是在考慮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說話，也可能是在想這樣說是否最貼切，總之，在最后他說道：

“大概，是因為神話的廣泛傳播，讓眾多的人都有著區別于原本的亞瑟王的關于亞瑟王的印象了吧。當數量最多的信仰被堆積起來，就會有不足以成為英靈，卻能被稱為幻靈的意識誕生……如果幻靈集結的信仰能夠匹敵正統的英靈，那在某些時候代替英靈本人被召喚也是可能的吧。Saber應該就是這個情況了，因為大多數人都認為亞瑟王是男性，但真正的亞瑟王卻是一名女性，所以，他的形象便誕生了。當本人無法被召喚，第二順次的、大眾心目中的‘亞瑟·潘德拉貢’就被召喚出來了……”

“……嗯。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這么回事了。”

蒼銀的騎士略有苦意地點點頭，讓遁山飾利面露憂色。

“Saber……”

“換句話說，我的‘生前’并不存在，自己的回憶也只是人們編織出的東西所變換而成的東西，所謂的經歷都只不過是將被書寫的文字再次演繹的幻覺而已。這樣的話……就連我的愿望……都只是被創造的虛情假意罷了。”

過于沉重了，尤其是對于一個擁有了自主意思的“人”而言。你不是真正的你認為的自己——存在本身被否定的事實，不管對誰來說都是過于殘酷的東西才對。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就算是安慰的話語都只能變作往傷口上撒去的鹽巴，除了讓對方的心更痛以外什么效果都不會有吧。

這讓遁山飾利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Saber難受的表情讓她心焦，她卻說不出話來。

“不——即使如此，你現在所擁有的東西也并不是虛幻的。”

沒想到，首先對Saber的話提出反駁的是言峰綺禮。

“是……嗎？”

Saber顯然對這簡單過頭的單純結論不甚信任，他的反問就像是在詢求言峰綺禮為何會這么說的理由一樣。而言峰綺禮接下來，也確實是要告訴他這其中的緣由：

“人類的肉體不也不是他們自己所構造，而是由父母賜予的嗎？大家都是被其它人創造出來的，只不過，創造你的并不是父母，而是全人類罷了，這其中的本質并沒有什么區別——因此，在你作為‘亞瑟·潘德拉貢’誕生的那一瞬間，你就是個獨立的存在了。即使被賦予了眾多的事物，可能它們對于人們都只是故事般的存在，可對于你來說，它們正是屬于你一個人的事實不是么？你有想做的事，有想要達成的目標……對這些愿望的渴求，并不是虛假的吧？這正說明，你的愿望和存在，可并不是虛假的東西啊。另外，你也并不是機器般的空殼，而是有著自己的感情的人物，這不正是你早已超脫了幻想的證明嗎？”

“……這樣，么。”

忽而，又有新的聲音摻和了進來。

“沒錯，就是這樣。”

是Archer，他從角落里走了過來，微妙地微笑著。言峰綺禮見他過來，便側過身讓過位置，讓他與Saber面對面了。

“哪怕是原本不存在的人物，只要你現在站在這里，那你就只能是你了。你的高興是真的，嫉妒是真的，悲傷也是真的，正義感想必也是真的才對吧。畢竟那可是從你的嘴巴里你親口說出來的話哪，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去管那些小事？就和本王一同將那些然人困惱的事情全部拋開吧！”

“但是你和我并不一樣吧？”

Saber看著他這樣說道。而Archer雖沒有反駁，卻還是自若地搖搖頭。并不是對質疑的否認，而是肯定，卻又不茍同于認同。

“是啊，我剛才也說過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我能確認我就是本人，所以我才不會有任何的失落。然而！也就是因此，我才更能冷靜清楚地看穿你的煩惱，說出這樣的話！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就是這樣的道理！”

從他嘴里說出的，就和在遁山飾利家中發表議論時一樣，是毫不懺愧的自信言論。

在這樣的言論下，Saber過了好一會才又開口。

“……真是不講道理啊。不過……或許你才是對的吧，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