楯山飾利看見了,那如流星逆向升天般劃破黑暗天空的光之一擊。
身體的操縱權被緩緩奪回,她也終于能站起來了。而她充分發揮臨時的智慧,花了全部腦筋才構筑起的術式還有一點剩余的持續時間。
啊。
就現在來說,要殺了那個男人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靠近過去,然后對著他的心臟射出一發Gandr就能結束這場鬧劇。
但是……做不到呢。從剛才開始考慮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肯定做不到。會手軟吧?絕度會手軟的吧?
雖然已經接受了對方是敵人的事實,但卻還有一絲僥幸留在心里。楯山飾利正拼命把那點僥幸消滅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才對。圣杯戰爭本來就是自相殘殺的戰斗不是嗎?殺伐果斷一點才更有利吧。沒錯,就是這樣。
楯山飾利挪動腳步,邁向位于盡頭的羅齊。
“抱歉……我必須得殺了你才行,因為不殺你就會被你殺掉。”
不要怪我——她表意著這樣的潛臺詞。
這也純屬是自我安慰。本來是只在虛構作品里見過的臺詞,楯山飾利從沒想到過會由她親口說出來。
一步一步走過去,在走到羅齊身旁時,楯山飾利聽見了從面具內部傳來的嘁聲。
“要殺我?”
男人這樣問道。
是啊,要殺。這樣決定好了。
“你很恨我吧,不能與我共存的吧。”
然而楯山飾利依然沒有直接說出來的勇氣,只能用委婉一點的話去表達殺心。
“……你現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就是要殺了我對吧?那我問你,對我下手這么爽快的話,又為什么不對那個男的有點敵意呢!
“那個男的”是指藤井有人吧。
即使處在任人宰割的劣勢,羅齊也沒有一點屈服求饒的態度。
“對他沒有下手的意思,甚至談起了結盟。反而是我這個共同生活了這么多年來的仆人讓你起了殺意,你就不覺得很諷刺嗎?”
“是啊……是很諷刺。認識了一年不到的人對我說不想和我戰斗還要和我結盟,這么多年服侍我,為我掃平麻煩事的人卻是最想殺我的人,這確實很諷刺!
楯山飾利一邊以畫出符文的形式給‘阿特拉斯之手’增加咒語詠唱量來延長它的存續時間,一邊回復著羅齊。
“嘖!
羅齊輕聲咂了下舌。
“所以你就很信任他嗎?就不怕他比我藏得更深,回頭趁你不注意捅你一刀子嗎!”
楯山飾利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突然提起藤井有人,雖然這確實讓她心頭一顫,但她仍然沒有忘記從身體內持續引出魔力。
“是那樣也說不定。不過,我信任藤井和你也沒什么關系吧?善意和惡意……怎么想都是信任善意的一方才對吧?”
“就算對方可能只是在騙你而已?”
“是啊,我就是一個看見糖就覺得是好東西,看見刀子就覺得是壞東西的人!
“根本不打算去揣測他的想法嗎,還真是麻煩的一根筋,你……”
“對了,你現在說這些,只會被我當成讓我分心的話哦。放心吧,我是不會主動解除對你的壓制術式的。”
楯山飾利將羅齊的話給打斷。
盡管不明白對方到底有什么用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對自己有利的企圖。要是被帶勁羅齊的邏輯,說不定精神上就會動搖。
“愚蠢。”
不知是因為被察覺到了企圖而惱怒,還是實在找不到別的話來誘導楯山飾利了,羅齊像爆粗口一樣不帶掩飾地說道。
“所以你說這些的企圖我已經看破了……你到底是想表達什么?要是想拖延時間的話,還是趁早放棄比較好哦?”
“就沒發現我還沒丟掉底氣嗎?你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確實,羅齊的語調里一點心虛的感覺都沒有,就像行刑前仍然大聲堅定地叫喊自己沒有犯罪的犯人一樣。
這讓楯山飾利感覺到了危險。
“……”
楯山飾利舉起手,以食指對準了羅齊的胸口。
這個人說不定正藏著什么底牌正要使用出來,得趁他還沒使出來就除掉他!
“反正,把你的心臟打穿就好了。”
這一句話,惹來羅齊一聲冷笑。
“你下得了手嗎?”
“你又怎么覺得我下不來手?何況下不了手也沒關系,反正Saber會過來幫我下手的。”
“所以說,你為什么會覺得你已經贏了?你就對Saber的寶具那么自信,認為他一定殺得了Archer?”
“……難道……”
“吉爾伽美什關于不死藥的傳說,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唔!”
“好了,我現在要用令咒把他叫回來了!
羅齊會使用手上的印記,將Archer召回,然后輕松殺掉楯山飾利,或者楯山飾利也叫回Saber,然后像重復一次一樣開始新一輪的交戰吧。
如果時針沒有跨過十二點的話。
——
Saber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大廈的廢墟中立起身來的Archer。
他的金色鎧甲已經不知去了哪,整個上半身都已經完全裸露了,下半身也只有一點殘余的布片圍過一周。
“……不得不承認,是你贏了,圣劍使!
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錯,打偏了方向,還是填充進圣劍的魔力不夠?Saber想起這樣的問題來。
Archer慢慢將背挺直,從廢墟之上走下來,于距離Saber大概五米左右距離的地方止步。他的手上拿著一支空掉的瓶子,在停下來的同時,他把那瓶子隨手往地上一扔。
玻璃瓶落在地上,在清脆響聲的陪同下裂成碎片。
“只帶了一份的不死藥就這樣被你給消耗掉了啊。……滿意了嗎?。。俊
憤怒,不甘,就連恥辱都同時怒吼出來。雙刀重現于Archer的手中。
“……要進行第二回合嗎?”
Saber緊張地盯著Archer,小心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令咒在愈傷后為Excalibur(誓約勝利之劍)提供的魔力并不足以完全支撐它的解放,大部分的魔力依舊是從Saber自己的魔力水庫中抽取的。而今晚在幾個小時前已經經歷過了一次解放。連續兩次解放寶具,Saber的魔力水庫已經沒有存積了。
事實上,就連身上以魔力編織的鎧甲都已經難以維持,更別說繼續戰斗了。
要是Archer真的再攻過來,就必須要請楯山飾利再使用一枚令咒,否則就只能于此退場了。
“……不!
意料之外的是,Archer搖了搖頭。
“為了使用不死藥,我也把所有的魔力都搭進去了……我現在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別說和你再打一場了,和你的御主打都成問題吧。和御主的念話的回路也被切斷了,他也沒可能主動使用令咒吧。”
原來,兩邊都陷入了同樣的彈盡糧絕的困境。
“……”
“……”
但是,兩人又都明顯不想讓戰斗就這樣結束,因為到底是誰勝誰負還沒有分出來。所以兩人就這樣將武器持于手中互相凝視對方,像是在看對方身上的破綻,又沒有半點行動的力量。
然后,就這樣僵持到了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刻。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零——咔嚓。
圣杯戰爭的第四日就此結束,現在已經是新到來的第五日。
然而。
“?”
就是這個瞬間,氣氛瞬間改變了。
就像感應一樣,原本對峙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朝身后看去,然后對視一眼。
仿佛有什么恐怖到能讓他們發抖的東西出現了,讓他們果斷地放棄了戰斗。
“快回去!”
“對!”
雖然已經無法戰斗,但最基本的腳力還保留著。兩人便立馬沿著來路一路跳躍飛行回程而去。
他們到底是看見了什么呢?
不知道。
只知道在那一剎那,他們的眼神里只有驚恐,而且都立馬想起了遠在千米之外的御主。
而且,當他們終于看見了自己的御主時,卻發現那兩個人也正處于一種混亂到極點的狀態。
有什么事情發生了。
在這寂靜到可怕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