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

血管和氣管同時受到壓迫，讓宮林織子無法再保持笑嘻嘻的模樣，露出痛苦的神色。

而這似乎正中男人下懷，他睜大著眼睛把身下少女的丑態貪婪地一覽而盡，嘴長長地咧開漏出笑意。

“你該不會沒想到吧？我早就說過了，別想從我這逃掉。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是有了后盾了看見我才這么淡定，結果你告訴我啥都沒有？你又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不會動手的啊？你是不是在河對面呆得太久了以為這邊的大街也一樣安全？”

宮林織子想用手掰開男人搭在脖子上的手指，卻因為缺氧而用不上力，只能徒然掙扎。

“難受對吧？知道難受那以后就乖乖地繼續聽我話。”

男人的手從脖子上松開——卻又馬上把她的腦袋按在地上，不讓她起來。另一只手伸向嘴旁，把先前叼在嘴里的煙掐在了手中。

“嘛，還是懲罰你一下當做警告比較好。”

對于宮林織子來說，隨之而來的是臉龐上的劇痛。

煙頭徑直地嵌入了她白凈的臉皮，滾燙的觸感如針扎般重現。

“噫呀——！”

“把你的臉給燙出幾個黑斑出來的話也就沒男人會看上你了吧？哈……”

宮林織子想轉動頭，卻一動不能動。身子也被男人壓住而沒法動彈，只能大聲地尖叫。

“痛就叫出來吧，反正這街上晚上沒人來的，我很清楚。”

男人把煙頭在宮林織子的臉上旋轉著扭了好幾下，整只煙因此從中間折斷了他才一邊咂舌一邊把煙扔到旁邊的馬路上。

“……嗚……”

臉上憑空出現了一個皮開肉綻、正滲出透明液體而蓋著一圈煙灰的圓形傷口，宮林織子因為疼痛而發出了呻吟與哭泣的聲音，她的眼角甚至有一點眼淚流了出來，身體因為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顫抖。

“算了。知道錯了嗎？沒事，只要以后繼續當個好女人我還是可以原諒你的。”

男人瞇著眼看著在地上的宮林織子，手沒有半點要松開的意思。宮林織子啜泣著，他也只是擺出一副嫌麻煩的表情。

“快點給我哭完啊。”

不耐煩地，男人說道。

“……”

漸漸地，宮林織子的啜泣確實地慢慢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呼吸也緩和了。

但是，卻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哭完了就站起來，走了。”

男人把手松開，站起來，在地上抖抖鞋子。

然而，宮林織子還是躺著，就像一具頭朝路面的尸體一樣。

“……”

“喂，聽見我說話嗎？沒暈過去吧你？”

“……”

“是不是要我給你一腳才有反應啊？”

說著，男人便已經往后引起了腳——

“神崎哥是因為我沒有力量才把我當成奴隸，是嗎？”

在男人準備一腳踢向地上少女的腹部的前一秒，少女如此作聲問道。

像是剛剛從嚎啕大哭里恢復過來的小孩的語調，卻是異常平靜的問話。

聽見了聲音，男人停下了動作，臉色卻還是十分難看。

“奴隸？哪有，你是我的女人啊。這個世界還有哪個男人給你的東西比我多？只要你聽話我就會在床上好好對待你的。”

在別的地方會被當成性騷擾的骯臟話語被男人當做真理一樣說出口。

“……吶，神崎哥，知道我為什么不跑嗎？”

“鬼知道。反正這里沒其他人，你跑也跑不掉。打架你也打不贏我。有力量就要炫耀有什么不對。別廢話了，趕緊起來。”

“沒其他人……嗎，突然很想給神崎哥一個忠告……”

“所以都讓你別廢話了！”

男人一把抓住宮林織子的頭發想把她給提起來。

但在他用力之前，宮林織子自己就抬起了頭。

而她的眼神，讓男人不寒而栗。

“……不要對自己的眼睛太自信了哦？”

男人，還沒對這意義不明的話產生任何印象——

“殺了他Assassin。”

——便失去了意識。不是暈倒這么便宜的事情，而是被徹底地奪走了生命。

就是如此簡單。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的Assassin只稍微動了一下就讓男人倒下了，比男人讓宮林織子倒下都還輕松不知道多少倍。

太容易了。

就連作為“旁觀者”的，從臟兮兮的地磚上爬起來的宮林織子都覺得，這實在是……

便宜過頭了。

“雖然你是個人渣，但這么多年下來我也是靠你給的剩飯剩湯才活下來的啦……沒辦法，你要殺我，那反過來被殺掉也沒問題……吧？”

宮林織子拍拍衣服，背又重新挺直。

眼前是尸體，是已經看到煩膩卻又自顧自出現的男人的尸體。

“……有點可惜啊。”

看著尸體，宮林織子的心里有了漣漪，卻又沒有漣漪。

“讓你死得這么痛快，我不是虧了嗎？”

尸體是不會說話的，其存在的意義只有腐爛后把養分還給大地。就算前一分鐘的時候還是鮮活的人類，只要變成了尸體，這陀肉塊就沒有再取回自己靈魂、再次開口說話的可能了。

所以，即使宮林織子狠狠地用腳踐踏男人的尸體，她也無法得知這肉體到底能有多痛苦。

隨著每一次的踩踏，從男人被斷開的脖子噴出的血流就會加粗一點。

開心嗎？

快樂嗎？

憤怒嗎？

釋懷嗎？

沒有，根本沒有。什么都沒有。

宮林織子的腦子里，只有那不堪回憶的往事的畫面像是幻燈片一樣不停地循環。

有了記憶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被拋棄，無言的自己默默蹲在路邊的畫面。

為了得到食物去翻垃圾箱卻被流浪漢給毆打的畫面。

她踩下一腳；

被閑來無事的小混混們拖進了小巷子，毫無反抗之力的畫面。在最后，被小混混的頭目帶走了的畫面。

她踩下一腳；

剛看到太陽就被關上窗子的畫面。

不得不像狗一樣用舌頭去舔食物的畫面。

她踩下一腳；

被逼著同行，被逼著笑著說話的畫面。

沒有干錯事卻還是被抹上惡心東西的畫面。

嬉笑著無視自己恐懼掙扎的畫面。

不管怎么哀求，都只有黑暗等著自己的畫面。

她踩下最后一腳。

男人的頸部動脈在壓迫下被擠出了最后一絲可以流出來的血。

血不是固體，而是可以流動的東西，所以，等宮林織子回過神來，整個人行道都已經蓋上一層深紅色，連路上的凹槽都被血液灌滿。

“連Assassin都不喝你的血，你這人渣也太可憐了呢。”

這樣的場景只換來宮林織子冷淡的評價。

現在該笑嗎？

或許是吧。但是笑不出。

“我其實一開始真的沒打算殺你的啦……你看，我得到Assassin后也沒去找你不是？但是神崎哥你要炫耀你的力量，我也只能證明現在我比較強了吶。”

啊，沒錯的，自己現在有力量了。

“……有力量就要炫耀，說的不錯誒。啊，話說回來，神崎哥你的這種壓制人的手法我其實已經向人炫耀過了來著……不過那一點都不重要了。因為啊，現在我有Assassin了不是嗎。”

力量更強大了，應該做什么？

對了。

炫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

在別人的面前展示他沒有而自己擁有的東西，看著他或者她不甘心的眼神，不是超贊的事情嗎？

“既然有了更強大的力量……那再炫耀一下也是沒問題的吧？”

那就去這樣干吧。

去向死尸炫耀自己擁有的生命吧。

在沖破了本應能夠阻止住她的最后一道防線后，宮林織子再次開始了她的殺人之旅。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是意料之內的事情才對。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黑暗里獲得太久了，而不知光明為何物。

受害者總是會變成下一個加害者。

曾經絕望過的人又總是會搖身一變成為給另一個人帶去絕望的人。

今夜，是殺人之夜。

終于完完全全從限制自身的陰影中脫身的少女將化身殺人鬼，讓無數的人發出徒勞的尖叫，再無情地奪走他們的生命。然后在天亮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上帝真的殘忍到會給予殺人者以祝福的話。

于是，就在不起眼的地方，宮林織子帶著一言不發的Assassin把一串血淋淋的肉體拖拽著前進的時候。

“——找到你了！”

死者無法復蘇。但是他們會驅動某種抑制之力，使得他人代為降下神罰。

帶領了兩騎從者的楯山飾利，便是為此來到了自己的仇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