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夢嗎?”
在一間小書房里,楯山飾利看著一個小女孩,喃喃低語。
小女孩正趴在桌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一本書。書上的文字并非日語,而圖畫也像是美術作品一樣奇異而有序。
楯山飾利認得這個小女孩。
是小時候的自己呢。
那本書想必也是讀過的某本魔導書吧。
“飾利,到了吃飯的時間了。”
門口,一位老婦人打開了書房的門,探進頭來,用溫柔的聲音說道。
“誒?這么快嗎?這一節我還有兩頁沒有看完呢。”
小女孩在椅子上轉過身,一臉驚訝與疑惑地睜著大大的眼睛。
“這樣啊……那么就等你看完再開飯吧,奶奶也在這里陪你讀完這兩頁。”
“好!”
開心地點頭,小女孩馬上又捧起書來。
老婦人拄著拐杖,駝著背走到小女孩的旁邊。
“哦……你已經把這本書讀到這里來了嗎?”
看了看小女孩翻到的頁碼后,老婦人笑著,將手放到小女孩的頭上,輕輕撫摸。
“雖然好學是好事……但過于心急的話,可是會適得其反的哦?”
“放心啦!只要是看過的地方我都理解到了的哦?”
小女孩笑著說道。
“哦呀……飾利這么厲害啊,那么奶奶我考你一下吧。”
老婦人提出了好幾個問題,小女孩對答如流。
“真厲害,看來我的擔心反而是多余的啊,飾利真厲害啊。”
似乎很開心,老婦人臉上綻放起笑容,本就深凹的皺紋更加往內陷進去了。
“嘻嘻。”
被夸獎了,小女孩很高興的樣子,臉上除了喜悅還有一絲得意。
啊……曾經是這樣呢,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看著這一幕,站在一旁的楯山飾利不禁苦笑。
“就是要這樣,只有這樣,我們楯山一族……才有探索到那根源之渦的可能性。”
聽見那四個字后,小女孩掃著一排又一排字的眼睛停了下來。
她扭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老婦人。
“‘根源’,為什么這么重要呢?”
“……是嗎,也是啊,你還小,不明白根源對我們魔術師的意義。但是,不明白也沒關系。你只用記住,我們魔術師學習魔術、進行各種研究、一代又一代傳承的最終目的……就是到達根源。”
“那……如果我沒能達到‘根源’,是不是就是給家里丟臉了啊?”
老婦人搖搖頭。
“不,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在一百年內探索到前往根源的方法吧。總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老去,到時候……你就和我現在把這重任托付給你一樣,將這擔子交付給你的后代就行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那么,就交給我吧。”
“好孩子。”
兩人都很開心的樣子,笑著,說著。
只有在一旁的楯山飾利板著臉。
“所以,你這輩子就被這樣決定了呢……從此過著機器一般的生活,日復一復,陪伴自己的除了魔術還是魔術,連婚姻都由家族里的人決定……吶,這樣真的好嗎?”
看著小女孩,楯山飾利說道。
對著這個曾經的自己說道。
仿佛是聽見了這話,小女孩朝楯山飾利看了過來。
“那么,背叛了這信條的你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灌入耳中的聲音,如同沖擊波一樣,將自己從這房間里彈了出去。
楯山飾利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飛快逝去的場景。
然而,手剛伸出,眼前的景象便改變了。
出現的是天花板。
自己的臥室,那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天花板。
“……”
楯山飾利愣愣地望著那天花板。
躺在床上,右手朝上伸著。
吊燈在眼中由清晰變模糊,又變得清晰。
忽而,她感到眼角有什么東西劃過。用右手去碰了碰,指尖便濕潤了。
果然,是淚水。但是自己為什么會哭呢?
不知道。
并不是什么值得傷感的夢,只是夢見了童年的一個碎片而已,為什么要落淚?
想著,楯山飾利將眼淚拭去。
頭有些疼,楯山飾利有些想不起睡著之前發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扶住額頭,努力回想從早上開始發生的事。
……啊,想起來了。
“……智繪里……”
念道已經不能再見面的友人的名字。
楯山飾利看向床頭的鬧鐘,鬧鐘顯示的時間是五點四十三分。
“這么晚了啊……”
把被子掀開,楯山飾利走下床來,走到窗戶旁,把窗簾也拉開。
快到太陽落山的時間了吧,外面陰沉沉的,像要天黑了一樣。
“……”
世界沒有改變。
看著一如既往的祥和的街市,楯山飾利心里五味雜陳。
忽而,外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響動。
“喀嘭喀嘭。”
怎么了?
Saber和Archer應該在外面,他們在干什么?
楯山飾利離開窗戶,打開臥室的門,向客廳走去。
然后她看見了正手足無措的Saber、摻扶著人的Archer,和被Archer摻扶著,整個右手都消失不見的羅齊。
羅齊只有左手被Archer抓住,勾在肩上,另外的身體都懸在地板上,腦袋垂著。
“!?”
楯山飾利一驚,立馬幾步跑過去。
Saber發現楯山飾利跑過來,趕緊讓開位置。
“怎么回事!?”
她低下身來。
羅齊手臂的斷面的血已經凝結為了血塊。
楯山飾利看了看羅齊的臉——雖然連眼睛都像是沒有張開一樣瞇著,卻看得出來還保有意識。
“哈,我剛才說出門買點吃的回來當晚飯,結果在半路上就碰到了這家伙,我看他傷得太重就把他帶回來了。”Archer說著,把勾在肩膀上的羅齊的左手也松開,羅齊一下整個人又摔在了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你就不能小心點嗎!?”
“真是抱歉,這人既不是我的主人也不是我的下仆,我沒有對他小心照顧的必要。”
“!……”
楯山飾利連忙把羅齊的頭扶起來,手指放在他的脖子上。
綠光亮起,羅齊的眼睛似乎睜開了一些。
“我剛用了治療魔術——感覺如何?羅齊?”
羅齊的嘴唇微微張開。
“……抱歉……我本想自己就處理掉Berserker的御主的……”
聲音很微弱,弱到楯山飾利只能勉強聽清羅齊在說什么。
“你是傻子嗎?連從者都沒有,收集到情報就回來不好嗎?”
“……萬分抱歉……”
“你有帶義肢過來嗎?如果帶了的話就使用義肢吧,今天晚上你就休息,等傷好些了再說吧。”
“……是。”
楯山飾利嘆出一口氣,然后小心地讓羅齊平躺在地上。
“Saber,還有紅茶嗎?拿一杯過來。”
“嗯。”
Saber將一杯放在桌子上的紅茶遞給楯山飾利。
接過杯子,楯山飾利馬上將手指伸入杯中,沾起一些茶水。
隨后,她以手指上的茶水在羅齊躺著的地上劃出圓圈,然后又在其中加以線條與符號。
在畫完最后一個符號的同時,整個圖案開始有紅色的光淡淡地亮起。
“我也不知道你的內臟受了什么傷,只能這樣治療你了。在能行動之前你就躺在這個治療魔法陣中吧。”
躺在正中的羅齊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站起來,楯山飾利緊緊咬著牙。
憤怒、惱怒。
拳頭捏緊,像是要朝面前的某個人揍過去似的。
不能原諒,絕對——
“飾利,要再休息一下嗎?”
像是繩索一樣,Saber的聲音一下子把楯山飾利的情緒拉了回來。
“……啊。”
楯山飾利捂住額頭,然后松開。
很快地冷靜下來了。
“不用了,我覺得我睡得夠長了。”
楯山飾利又將水杯交給Saber,她看了看Saber,又看看Archer。
“嗯……姑且謝謝你們兩人把我送回來。”
雖然不知這兩人是怎么做到不被人看見將自己送回來的,不過終究是辛苦他們了。
“那么,今天晚上就開始復仇作戰對吧?”
Archer彈了個響指,說道。
“嗯,那么,天黑之后就出發。今天的話,偵察的區域就定為從港口到學校這一片吧。”
“沒有異議,那么,Saber你呢?”
“我當然一切都聽從御主的。只要她需要,我的劍就會提供給她力量。”
端著水杯,Saber微笑著說道。
“……謝謝你們。”
楯山飾利苦澀地,又覺得有點高興地露出笑容。
在那之后,冬木市再次拉上了名為黑夜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