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苒親自送了邵郁廷出宋宅院門。
林水率先出去,往街道的方向去取車,留下他們兩人沿著路邊的街道一路往前走。
這時候時間尚早,但宋宅地處城郊,除了幾輛來往穿梭的車輛,鮮少能看到幾個還有閑情雅致的路人。
沿路走到第一條街口,宋苒率先止步,站在一處路燈下,抬頭與旁邊的男人淺淺對視一眼,“我就送到這里了。”
“嗯。”邵郁廷也停下,像是刻意往前多走了兩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這種距離,讓宋苒和邵郁廷都覺得舒適。
宋苒心底里很明白,邵郁廷和她身邊所遇到的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樣,他精明睿智,卻又正直守信,是父親心底里最認可的那一類人。
當初在知道,他才是多年前真正救自己的人后,宋苒也曾迷惘過一段時間。
如果一開始沒有這個誤會,她和邵郁廷有沒有多往下發展一步的可能。
就好像現在,兩個人比肩往前走的時候,空氣靜謐而冷清,兩個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卻莫名地會去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
好像是兩個氣場相合的人,本就該有的畫面。
不過沒過多久她就又想清楚了,她不是陸蕎,所以不適合邵郁廷。
陸蕎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與邵郁廷靈魂契合的那個人。
想到這里,她也朝后退了一步,大半身子隱沒在路燈照不到的黑暗里,“替我向陸蕎問好,你們什么時候辦婚禮,我一定到場。”
不信看吶,提到陸蕎,男人的眉眼中都浸透著數不盡的溫柔。
“很快了。”他單手插在西褲口袋里,余光已經瞄見了朝這邊開過來的車,于是抬腳向著馬路邊緣又跨出去,同時道,“等請柬準備好,一定送到。”
之后男人拉開車門,彎腰鉆進車里。
再聽著引擎聲發動的聲音,車身已經絕塵而去。
盯著車輛走遠后,那空曠的馬路,女人將雙手繞到胸前,站在那里靜默了半晌。
她很疲倦,從身體到內心。
在確認了邵郁廷的內心之前,陸蕎也一直過得很疲倦,她在三年之內做上了數據部主管的職位,又耗費了一年的時間去學習,回來之后直接做了財務部的副總監。
那個時候,她也是眾人眼中的女強人,工作狂。
但后來,和邵郁廷關系和解之后,她才明白她也不是天生的工作狂,有男人寵著慣著的時候,她也想當一個小女人。
而宋苒,做了三十年的工作狂,至今仍沒遇到那個,會讓她有心做一回小女人的家伙。
晚風微涼,她緊了緊手臂,轉頭往回走。
但剛轉過身,那朝前邁著的腳步便突然頓住,原本平靜的眸光驟然間聚緊了,與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正側身扶著路燈欄桿的男人冷冷對上視線。
單饒勾著一臉邪魅的笑,一只手臂搭在欄桿上,另一只手插在西褲的口袋里,臂彎上還搭著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
頭頂昏黃的燈光悉數灑在他的身上,照得眼前的畫面有幾分虛晃。
他就像是電影情節里,那剛入社會的小青年一樣,透著一臉不切實際的明媚笑容,企圖勾引站在不遠處,那心儀已久的姑娘。
但姑娘顯然看不出他這副模樣哪里好,便冷著臉問出兩個字:“有事?”
擺了半天造型的男人終于垂下了他那只發酸的胳膊,站直了身子朝她身后的方向努努嘴,“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宋苒原本還保持了基本禮貌的一張臉慢慢變得陰沉,她抬腳繼續往前去,與男人擦身之后才回應一句:“這和你沒關系。”
她看得出來,單饒的心思。
這回應倒是基本在他的預想范圍,于是淺淺一勾唇,身體跟著打了個彎兒,腳步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我認識,那是南城龍騰集團的邵總,已經結婚了。”
前幾天邵郁廷公開為宋氏發聲,相關消息他都看過,也查過邵郁廷的底,知道他是對自己沒有威脅的人。
而宋苒聽了這話,腳步卻頓了頓,轉頭的瞬間視線下移,盯著他的腰,“你的傷好了?”
“差不多了。”單饒聳聳肩,“再換兩回藥能好了。”
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瞬不轉,全落在女人臉上。
這迫切的目光讓她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抬頭與他對視了,一臉平靜地開口:“希望你不要以為,救過我一次之后,我就欠你什么,有什么條件你可以隨便提,但我宋苒不會因為那件事情,而對你心存虧欠。”
這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
態度表明了,她才些微沉下一口氣,問,“所以,這么晚來找我,有事嗎?”
自從上次在醫院分開之后,宋苒曾派助理去看過他,但匯報回來的消息是人已經出院了,也不在京都。
想來走得匆忙,應該是有事著急去辦。
果然,她話問完,男人垂眸笑了笑,隨即抬起手里的西裝,從口袋里摸出了一份復印稿的文件遞出去。
“鳳凰古鎮的投資計劃案,我拿下來了。”
宋苒盯著男人手里的合同附稿,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皮笑肉不笑地應和一句:“那恭喜了。”
說完,抬腳又繼續往院門的方向去。
男人的腳步及時追上來,解釋著:“這案子我本來不打算繼續做下去,但我知道你有這份心,所以拿下它,是想等這次事件風波過后,我們有機會可以合作。”
“合作?”宋苒側眸瞄一眼旁邊的男人,“你想怎么合作?”
“我需要你們的策劃案,當然,你如果愿意的話,我們也能接受你們的資金入股,到時候所有收益按照參股比例分成,我保證……”
“單先生……”男人話說一半,就被打斷,宋苒已經沒了多少耐心,沉眸淡淡呵出一口氣來,挑明了話題道:“單先生追女人的手段,倒真是很不高明。”
在男人啞然的間隙,她的眸光又冷了幾分,“我們宋氏目前是有困難在,但不至于一個已經被拒絕的項目還要變著法兒的再爭取回來,你就算把這個項目給我們做,我也不會感激你。”
頓了頓,她想明白了,就突然轉了話題,問:“你有一段時間沒拜訪我父親了吧?”
這話讓單饒有些應接不暇,他將那文件收回去,又沉默著點了一下頭,“嗯。”
女人淡淡收回眸光,抬腳往前跨了兩步,等與對方拉開距離之后才邀請,“那既然已經來了,就進來坐一坐吧。”
推開院門的那一瞬間,她的內心無比平靜。
暗想,有些事情該說清楚的,總要說清楚。